正文

回望风雨 作者:陈于湘 著


我父居三,叫陈振雕,字德利。他经农兼商,虽文化不高,但精明过人,善于持家,能记住商店内所有往来账目。他对大哥的虚伪迂腐尖酸和不事稼穑不屑一顾;对二哥为虎作伥、滥施淫威嗤之以鼻,下定决心要重振陈氏家族。

我的父亲是个实干家和创业者。年轻时就经常外出经商,走上海,下杭州,去温州,长见识,并且挣了不少钱财。

后由于兵连祸结,世道太乱,他便回到家乡置办了一些田产,为了安排三十亩地的农事,父亲雇了一名长工,农忙时还雇一些零工帮助干活。他还在村头交通要道上开了一个杂货店,卖些烟酒、糕点、南北干货以及香烛纸钱之类的物品,过起了半农半商的生活。

陈于湘之父陈振雕

小店铺面不大,共有三间,用今天的标准来看,规模当是介于小商场与小卖部之间。店门的两侧有一副对联:

生意兴隆通四海

财源茂盛达三江

对联是父亲请人写的,尽管大伯父写得一手好字,但父亲对他历来无感,自然不会求之于他。小店生意不算很好,赚几个零花钱而已。

小店后面是一条小河,河那边就是我们陈氏家族的祠堂,祠堂里办了私塾,后来改为国民小学。我在小店里,常听书声琅琅,十分羡慕,细想起来,自己读书求学的兴趣就是从那时被激发出来的。

若干年后,我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宜山镇上又开了一个店铺,正式字号为“陈正大号南货店”。这个店面当时在宜山镇算是首屈一指,经营品种很多,买卖非常兴隆,声震浙南。

我的家乡离福建很近,民间武术门派以南少林为主,长于拳术。由于时逢乱世,祖父认为只有文治武功兼而备之,才能上可安邦定国,下可护院保家。因此,我的父亲和二伯父一样,从小拜师学拳,一套南拳打得呼呼带响,功夫甚是厉害。浙南一带不少人拜他为师。

父亲功夫和品德齐修,可谓德艺双馨。如果不务农经商,潜心武术,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民间武术家。父亲也曾想做一个天马行空、超然物外的游侠,无奈民生凋敝,生计艰难,回避世俗营生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父亲是一个不幸的男人,这种不幸集中表现在他的婚姻上。我的生母,是父亲的原配,生性和身体都很羸弱的一个旧式女性。她没有文化,一辈子恬退隐忍,受尽族人的白眼和奚落,生活得非常压抑,毫无幸福可言,长期郁郁寡欢耗尽了心力,透支了生命,三十来岁便扔下五女一男,撒手西去。

继母比父亲年龄小了许多,相貌尚可,但品性不端,为人尖刻刁钻,娶入门后,与我的大姐陈玉梅经常吵闹不休,家庭矛盾日益突出。

俗语讲,人勤百业旺,家和万事兴。父亲虽然能勤俭治家经营有方,但家事纷乱,成天在妻女的争吵中进退维谷,搞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虽苦斗终生,终不成气候。

多年之后,我也为人妇、为人母,风风雨雨生活至今已七十载,尽管时代变迁,生存的背景和环境不尽相同,但我仍然能体味到父亲当年的那份痛苦和无奈。

我一直认为,我们的民族心理素质乃至国民特性与女性有很大关系。一个男子,年幼时,要受母亲的教化;年长后,要受妻子和其他女人的影响;由于我们一贯重男轻女,男儿不厌其多,所以年迈时,往往要受儿媳妇们的掣肘。

一个男人成长奋斗的过程,就是与不同身份的女性接触交往、周旋撞击、整合嬗变的过程。这些年来的一些文学作品,比如《红高粱》《伏羲伏羲》,还有大儿亚洲写的部分作品,都比较深刻地揭示了这种关系。

所以,当我为人妇、为人母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做一个对丈夫对儿子有积极影响的女性,往小里说,恪守妇道,尽好相夫教子的责任;往大里说,为国家和社会培养英才。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