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焦虑绝对可能降临到你头上,发作之时势不可当。其中部分源于他人的不可预见性,部分源于对预见性挥之不去的恐惧。所以预期性焦虑也成了问题的一部分。对将来遭遇的悲欢思虑和想法往往模糊却令人坐立不安:“如果我无话可说,会怎样?……别人都知道而我不?……我得大声说话?……我的声音在颤抖?”等等。恐惧和担忧使得我们不敢期待别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如球赛之后喝上一杯,吃工作午餐,聚会或访友。即使某个事件结束了,社会焦虑者也依然为焦虑所困扰,有关所发生的事情的想法、影像和记忆不断浮现,好像机场管理者对跑道发生的撞机事件的“几率”进行反复调查一样。社会焦虑者会反复咀嚼与他人交往时困扰他们的片段,就好像在小心翼翼地避开某种重大危险似的。他们专注于自认为做错的、不全正确的或是令他们尴尬的事情。他们猜测别人的反应,甚至包括这些人还未表现出来的个人看法。这些猜测将社会焦虑者置于阴暗的笼罩之下,即使是对一件简短的、无关紧要的小事的事后分析,也将引起他们长时间的自责:“我没有希望了——我真没用——太焦虑而无法正视问题——真笨——与别人不一样——无能。”就与自己过不去而言,社会焦虑患者的能力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当然,我们在某些时刻都会做出令人尴尬或羞愧的事情。我们也都有一些想起就会脸红、会退缩、会逃避的不光彩的回忆,而对这些事情的追忆,即使是在凌晨四点,无人知晓的时候,也会让我们陷入痛苦。事后的反思并没有什么不正常——事实上,这正反映了我们是如何处理其他应激事件的。在我们消除它们之前,这些念头在我们脑子中总是多次闪现,对它们加以调整和修改,直到把烦恼抛至脑后。因而,事后分析是社会焦虑的一种反应,但它加重了痛苦而不是解决问题。社会焦虑者的分析通常是基于自以为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实际发生的事情;是基于他们自认为别人是怎么想的,而不是别人实际的看法。因而这是毫无必要的,因为它基于猜测,而非事实。自尊,自信以及自卑社会焦虑使你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比别人差,或者很古怪。它影响你的自尊(自我价值的评判)和自信(自我能力的认同)。你预期别人会忽视或排斥你,并倾向于认为他们的行为如一个眼神或一种腔调是看不起你的标志。感到自己正在遭受多人批评、贬低的风险,仿佛你的弱点随时会公诸于众。所以你总是生活在持续的恐惧之中,徘徊于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之中。许多社会焦虑者认为,如果别人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就会完全排斥自己,因而这些焦虑者尽量隐藏“真实的自我”,尽管自己除了感到焦虑外一切都很正常。无可置疑,上述观念会妨碍他们表达自己的观点,说出自己的感受。社会焦虑者还会设想他人从不产生社会焦虑,没有缺点、弱点或不完美之处,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事实上,对他人过分敏感与对他人无动于衷会带来同样多的问题。道德败坏与抑郁,挫折与憎恨总是压抑自己的个性会让人感到沮丧,所以持续的社会焦虑感会使人消沉。它会让你感到自己道德败坏,压抑,暴躁愤怒,对别人能够轻易完成自己感到棘手的事情耿耿于怀。总而言之,焦虑并不是社会焦虑中唯一的情绪感受。行为表现无论起因如何,严重的社会焦虑对行为影响的严重之处在于,它干扰我们的活动,妨碍我们将计划付诸实施,使我们无法尽其所能,达到目标。一定程度的焦虑对我们的有些活动,如参加面视或考试是有用的,它可以激励你,帮你集中注意。但更多的焦虑会完全占据你的心灵,使你无法做得最好。所以从短期来看,社会焦虑阻止人们做想做的事,或本可以做到的事。从长期来看,它会产生非常广泛的影响。在事业中,在人际关系中,在工作中以及闲暇休息中,都会留下它的影子。社会焦虑的种类社会焦虑可能局限于生活的某一方面,如饮食、在公共场合发言等等,也可能更加弥散,具有更为广泛的影响。许多人在得到晋升之前做得很好,可在他们出人头地需要管理别人之时,事情就起了变化。他们可能不适应晋升,因为在会议上需要说明本部门的运作,或作出陈述,也可能是因为需要参加培训课程,需要组织管理、监察,以及对别人的工作负责。这些人因此可能会拒绝晋升,停留于与他们能力不相称的职位上,以至于丧失了充分发挥潜能的机会。 其他的一些社会焦虑者能够较好地处理工作,即使在身处高位或要求较强的社交能力的工作,如推销员时也是如此。在被经常性工作“保护”时,他们能做得很好,在实验室、计算机房或戏院中莫不如此。但是一旦置身于一个无序的场合中,或在自我角色不明确时,他们就会感到难于交友,特别是不会随便聊天。尽管在工作上极为成功,他们还是感到孤独和被冷落,这种社会焦虑意味着有时会失去与别人形成亲密关系的机会。相当一大批人患有严重的“约会焦虑”,他们在与自己倾心的人在一起时,却不能表达自己的情感,不会做能帮助自己了解对方的事。其他患者可能会有一两个朋友,在自己熟识的小圈子中感觉良好。对他们来说,社会焦虑妨碍他们结识新人、搬到新地方,或找到展现抱负的新途径。他们的生活可能极度狭小。总之,社会焦虑有着多种多样的类型。一些误解 社会焦虑还包括其他两种类型:成就焦虑和舞台紧张。在成就焦虑中,期望能够做出最大的成就并达到自己的目标是让人焦虑的因素,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评价比别人的评价更为重要。患者完全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他们担心对实际表现的压力会干扰他们能力的发挥。舞台紧张可能是成就焦虑的表现形式,突然的惊恐发作会使人躺倒,不能完成任何事,但这种焦虑仅限于那些公共场合演出的人,或者那些仅在演出时才失去自信的人。相反的观点认为,能够在公共场合表演的人,尤其是演员,是不会发生社会焦虑的。这种观点的假设是,这些人在表演时,不会完全“忘我”,因为如果担心别人的想法就产生焦虑,那么他们就不会出现在大众面前。但是上述假设可能又是错误的:许多演员以及其他需要在公众面前表演的人,仍可能在其他社会场合表现出焦虑或羞怯,只不过他们能在“角色”中加以隐藏。他们也可能有意地担当某一角色,来帮助自己逃避潜在的社交困难,就像其他人采用“安全行为”策略一样。社会恐惧的普遍性精确估计社会恐惧的发生率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对它的诊断通常仅由医生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临床判断。现有的研究表明,大约3%~13%的人群会受到该疾患的严重困扰,符合社会恐惧的诊断标准。如此之大的变化范围是因为研究采用了不同的方法,以及采样的时间与地点的差异。在大部分国家,整体来说,该问题似乎并无性别差异,尽管在精细的分类中,两性之间有较大的不同。例如,与女性相比,男性过去(可能现在还是)不太会为心理问题寻求帮助,更倾向于从酒精中获得勇气。许多酗酒问题研究者发现,社会焦虑与酗酒问题的发展密切相关。人们酗酒或用其他物质来减轻社会焦虑,当成瘾问题解决之后,社会焦虑仍然存在或再次出现。可以有许多方法来掩饰社会焦虑;而该问题本身也阻止人们谈论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对社会恐惧发生率的估计可能过低。 非常有趣的是,有40%的美国成人宣称自己“羞怯”,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指什么。他们可能是指通常意义上的社会焦虑,指与他人相对时自己主观体验的敏感性,指儿童时代经历过的、遗留在成人记忆中的那一片羞怯的阴影,或者指其他一些东西。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即羞怯要比社会焦虑更普遍,下一章将详述它的性质和影响。 文化差异社会焦虑遍及世界。无疑它的内涵随各地习俗而变,但各地的人们都会为使他们尴尬或丢脸的事情焦虑。这些事情的具体内容又取决于人们身处何地,与谁来往,以及当地当时的风俗习惯。某些会被认为使急躁的情感表达在地中海国家很普遍,而在北欧民族中就很稀少,在那里这些情感表达就会被误解或引起不希望得到的注意。在日本使人感到害羞的举动在美国可能并不引人注目,反过来也是这样。例如,在日本,眼睛盯着别人看会让人感到不自在,而在美国不正视别人,尤其当你刚见到他们或有重要的事情时,往往意味着你在隐瞒着什么。关键之处在于,社会习俗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元化的,存在许多不同的“社会可接受”行为模式。即便是在同一地方,18岁与80岁的习俗也大不一样。 1995年,两位集研究与治疗于一身的临床心理学家大卫·克拉克和安德里安·威尔斯建立了一个新的模型来解释社会焦虑。这个模型有助于我们理解导致焦虑产生的原因。它解释了使问题得以持续的恶性循环,并提出了一些如何消除社会焦虑的建议。本书第二部分提到了很多解决问题的办法,它们都是以这个模型为理论依据的。在克拉克和威尔斯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提出了一些解释社会焦虑的观点。即便是现在,这个领域的研究者们对相同问题的看法也不完全一致。但是,这个新的模型具有很多优点:首先,它以详尽的研究为基础,到目前为止,这些研究都能够证实该理论所包含的观念;其次,它与早期的一些模型一致,但比它们更为精细,因而可以更加明确地指导人们如何去解决问题;再次,它指出了思维或认知在社会焦虑形成过程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当然,这个模型也并非尽善尽美,随着研究结果的积累和相关信息的丰富,它还会得到进一步的补充和完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