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迄今为止国内外首次出版的甲戌本《红楼梦》的校订本。本书与通行印本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可以从中窥见曹雪芹生前创作这部小说的早期原貌,并可直接品味到作者的“红颜知已”脂砚斋在甲戌原稿本上留下的1600余条珍贵批语。这是打开《红楼梦》迷宫的一把钥匙!本书所据底本,是目前发现的11种《红楼梦》脂评本中产生年代最早、保存原貌最真切、残缺也较多,但却是最珍贵的一种,由胡适先生1927年发现收藏、现藏美国康奈尔大学图书馆。今据1961年台湾首次面市的影印本校点排印,并悉数收录了原底本及影印本上有关此本的各种资料。本书前言序周汝晶(一)与遂夫因红学而相识,转眼二十年矣。犹记贵阳一会,他的《曹雪芹》歌剧演出,颇极一时之盛。雪芹之影,见于舞台之上,此为创举,史家应记一笔。他也有专著问世,曾为制序。如今他又出示新书稿,为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作出一个校勘整理的印本,嘱我略书所见,仍为之序。此事辞而不获,复又命笔:执笔在手,所感百端,有理解既繁,思绪加紊。故尔未必足当序引之品格。先请著者读者鉴谅。辞而不获者,是实情而非套语。所以辞者,目坏已至不能见字,书稿且不能阅,何以成序?此必辞之由也。其不获者,遂夫坚请,上门入座,言论滔滔,情词奋涌,使我不忍负其所望,加之一闻甲戌本之名,即生感情,倘若“峻拒”,则非拒遂夫也,是拒甲戌本也:亦即拒雪芹脂砚之书也,是乌乎可?有此一念,乃不揣孤陋,聊复贡愚。言念及此,亦惭亦幸,载勉载兴。甲戌本《石头记》是国宝。但自胡适先生觅获入藏并撰文考论之后,八十年来竟无一人为之下切实功夫作出专题研究勒为一书,向文化学术界以及普天下读者介绍推荐(所谓“普及”)。它虽有了影印本,流传亦限于专家学者而已。今遂夫出此校本,以填补八十年间之巨大空白,其功如何,无待烦词矣。甲戌本是红学的源头,正如《四松堂集》与《懋斋诗抄东皋集》是曹学的源头一样:我自己久想汇集二集的不同抄、印本(四松有三本,懋斋有二本),加以校整笺释,命之为《寿芹编》,然至今未能动手。举此,以为可供对比,遂夫有功,我则无成也。甲戌本,有原本与“过录”之争,有甲戌与“甲午”之争,有十六回与不止十六回之争,复有真本与“仿造”之争。也许不久还会有“新争更新争”出来,亦未可知。遂夫似乎不曾因此而有所“动摇”保持了自己的见解,并为之下真功夫,使成“实体”而非空言。有人便说甲戌本之称是错误的,是因上面有了甲午的朱批而大放厥词,他竟不晓,某年“定型”之本,可以在此年之后不断添加复阅重审的痕迹。说“甲戌”是指它足能代表甲戌年“抄阅再评”的定本原形原貌。这有什么“错误”可言?至于也有一种主张,说此本定型时只写出了十六回,甚至认为中间所缺的回数,也非残失:雪芹当时即“跳过四回”而续写的......我觉得这类看法很难提供合乎情理的论证。“真伪”之争的先声是大喊大叫:《凡例》不见于其他抄本,乃是“书贾(gÛ)仿造”云云。后来发展,就出现了认为甲戌本正文、批语、题跋......一切都是彻底的假古董,本“无”此物,而且脂本诸抄,皆出程高活字摆印本之后,程本方是“真文”。对于这些“仁智”之见,遂夫在本书中自有他自己的评议。甲戌本是红学原源头,自它出现,方将芹书二百年间所蒙受垢辱一洗而空,恢复了著作权和名誉权。于此,已可见红学研究是如何的重要与必要。于此,也可见红学研究是一件多么复杂,曲折、艰苦、孤立“危险”的工作。甲戌本之得以保存无恙,也有很大的传奇性与幸运性。我是局“内”人,亲历者,知之较详,它处略有所记,兹不重述。1948年之夏,我从胡适先生处借得甲戌本后,亡兄祜昌一手经营了一部甲戌录副本。以供不断翻阅研读:为了珍保原书的黄脆了的纸页。不旮经验一无所有,等于盲目寻途,抄毕只能用“一读一听”的办法核对了一下,对许多的异体书写法,不能尽量忠诚照写,此为疏失,因此乃原本一大特色,十分重要,甚至可以透露若干雪芹原稿书法的痕迹(请参看拙著《石头记鉴真》)华艺出版社再版时改为《红楼梦真貌》。甲戌本当然也是“脂学”的源头,因为有正书局石印戚序本虽然早已出版,却不为人识,尤其戚序本已将“脂砚斋”名字的一切痕迹删净,“脂学”的建立只能等到甲戌,庚辰二本并出之时了。但我还是要着重表明:甲戌本的重要价值,远胜于庚辰、已卯之本。我写了这些的用意,归结到一点:遂夫首先选定甲戌本而决意为之工作,为之推广普及,是一件有识有功的好事,必能嘉惠于学林,有利于红学,无识、则不会看中“甲戌”无志,也不会将此工作列为平生治“红”的一项重要课程。二百多年了,曹雪芹的真文采手笔一直为妄人胡涂乱抹,其事最为可悲。程、高之伪篡偷改偷删,不必再说了,只看这甲戌本上另一个妄人的浓墨改字的劣迹,就足令人恶心了,他自作聪明,不懂雪芹原笔之妙义,奋笔大抹,然而也有人见赏,以为改笔是“真”是“好。”说世上万事万态,只是个现象而已,根本问题,乃是中华文化的大问题:教养、修养、素养、功夫、水平、涵咏之功,积学之富,灵性之通,性分之契......许多因素,是研而绝非什么“仁智”之见一类俗义可为之强解诡辩的了。我有一个不一定对的想法久存心理,胡适先生收得宝物甲戌本,虽多次题记,却未作出正式的集中的深入研究成果,故搁置而难兼顾,那么他可以指导友辈门人等协助为之,但也未见他如此安排,反而晚年还是津津乐道他的程乙本,这确实让我疑心他是否真的识透了甲戌本的价值?甲戌与程乙,文字有霄壤之别,他却似乎并不敏感,反以程乙为佳:我不愿对前贤多作苛论,惟独这一点我真觉太不可解,甲戌本之未得早日出现整校本,或许与此不无关系。现在这个校本的问世,也可以表明:红学的出路虽然也需要“革新”与“突破”而没有基本功的“新”与“破”则是假新假破,不务实学,醉心高调空词,以为已的红学研究之路都是陈旧可弃和多余可厌的“歧途”和“误区”此种浅见颇盛于年轻一代学人的论说中。遂夫并不“老大”但他却历过了一二十年的深研拿出了这部书,这个现象不应视为偶然,该是耐人寻味的吧。红学红学,往何处去?思之思之再思之。一些杂感,举以代序,善不足称,空劳嘱托,尚望宽谅,进而教之。仍系以诗曰:曾汉时乖玉不光,十年辛苦事非常。脂红粉淡啼痕在,相映情痴字字香。庚辰清和之月记于红稗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