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创作观念而言,全山石属于中国第一代严格意义上的油画家。因为在他之前的几代艺术家的意识中,作为一门独立画种的“油画”的观念并不清晰,它很大程度上被与中国画相对立的“西画”观念遮蔽着。徐悲鸿这一代艺术家们所孜孜以求的是:“西画”与“国画”各自的特点是什么?如何取法“西画”以改造中国腐朽的旧艺术?如何实现中西画学之会通以“创造时代新艺术”?全山石这一代艺术家则必须直接面对“油画”自身的问题,尤其是关于如何表现的技巧性问题。一方面,50年以后,油画在中国文艺政策中得到了相当的重视,无需再像以前那样靠不断地与中国画进行论战以获得其合法性。在一个以一切艺术为工具的时代,油画反而呈现出它作为一门画种(而非直观的载体)的事实。于是,这一独立画种在技巧表达方面的特性就成为了一个亟待思考与解决的问题。另一方面,由于建国后中国对外政策的单一化,油画家们难以获得纯正的欧洲艺术资源,这造成了中国油画界与油画语言之间的隔膜。可以说,表达方式和技巧问题,即“如何画出真正的油画”这一问题始终困扰着他们。然而,一旦“油画”摆脱r“西画”的标签,摆脱了作为西方意义和价值载体的地位,就实难拒绝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召唤。油画作为一个外来画种,如果要在中国语境中扎下根,就必须与本土的艺术传统取得认同。在这一认同的背后,隐藏着中国油画家面对中西两大绘画传统时的一种矛盾心态,一种认同焦虑。这一焦虑始终伴随着中国油画并不久远的历史,也深刻地内化在全山石这一代油画家的创作理念之中。1954年,全山石被派往苏联学习,当他踏上通往异国的火车,急速地驶向极北方的雪原之时,他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前方,他将无数次地与之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