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羞得满面通红,连忙把手塞进口袋。前来开门的是一个淡黄头发的女孩,看上去约莫有八九岁。“努格扎尔,阿马纳季泽在这儿住吗?”“他是我爸爸。”“你好,小姑娘,我是绍塔叔叔,你爸爸的老同学。”“噢,您请进来吧……玛穆卡!爸爸的同学绍塔叔叔来了。”女孩朝里边喊了一声,领着我向屋子里走去。迎面冲出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浑身是墨水污迹。“你们的爸爸妈妈在家吗?”“不在。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俩在做什么呢?”我问。“我们在玩‘爸爸和妈妈游戏’。我当爸爸,姆济娅当妈妈,”玛穆卡对我说。“你们玩吧,我不妨碍你们。”我一面点着烟,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努格扎尔过得怎么样,”我寻思着。“生活安排得好不好?是不是幸福?”孩子们尖利的喊叫声把我从遐想中唤醒过来。“喂,孩子他妈!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玛穆卡问道,显然是模仿某个人的腔调。“吃个屁!我倒要问问你,我拿什么来做饭?家里啥也没有!”“你的嘴可真厉害!骂起人来活像个卖货的娘儿们!”“你怕什么!在饭馆一坐,就能吃个酒醉饭饱……可我怎么办?”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昨天夜里你跑哪儿逛去了?说!”姆济娅握着两个小拳头,叉腰站着。“你管不着!”“什么,我管不着?好吧,我叫你和你那帮婊子鬼混?”“你疯啦?!”“我受够了!够!!今天我就回娘家去!孩子统统带走!”“不准动孩子,你自己爱上哪就上哪儿!”“没那么简单!”“把儿子给我留下!”“不行,我已经说了!”姆济娅高声叫道。“你听着:把儿子留下!要不然……”玛穆卡抱起枕头,一下子砸在姆济娅身上。“好哇,你敢打人?!畜生!”姆济娅抡起洋娃娃,狠狠地打在弟弟头上。她打得是那样厉害,玛穆卡的两眼当即闪出了泪花。我跳起来把他们拉开。“孩子,真不知道害臊。这是什么游戏哟!”“放开我,尼娜!”姆济娅突然朝我喊道。“你们这些邻居不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我整天受他的气,没法跟他过下去了,我的血全被他喝干了,可恶的东西!你们瞧,我瘦成了什么样子!”姆济娅用纤细的指头戤了戳她那玫瑰色的脸蛋儿。“别信这个妖婆的鬼话!”玛穆卡冲我说。“不要吵了!”我实在控制不住,向他们大吼了一声。孩子们恐惧地盯着我。我喘过一口气,勒令两个孩子向我发誓,保证往后不再扮演他们的爸爸妈妈,然后便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个家。“看来,我的朋友生活得满快活的!”我一路上想着姆济娅和玛穆卡,他们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幕未来家庭生活的丑剧。见江译【前苏联】克拉夫琴科有过这样一件事他不再想她的时候,却梦见了她。醒来后,他心中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使他的心发紧、发痛,使他惶恐不安。每天晚上就寝的时候,他总要对自己说,不值得为这件事伤脑筋,梦总归是梦,很快就会淡忘的。可是早上醒来,他又感到心中充满忧伤的柔情和思念,思念着她——一个他过去毫不重视豹人。他烦躁地赶走那个来叫他上班的同事,翻过身,面向墙壁,无尽无休地回想着那林区小镇和她。他惊喜交集,记忆犹如一个充满新鲜印象的孩子,热烈而急促地讲述起一件件关于她的往事,忽而这件,忽而那件,变换不停。他想起那个没有城市喧嚣声的静谧夜晚和她在舞会上的衣着打扮。他还内疚地回想起,他在邀请她跳舞时的傲慢态度,他在送她回家走过沉睡的小镇街道时不住地打哈欠,后来又企图吻她……每次约会她总是先到,而跟她在一起又是那么愉快。那天早晨,他没同任何人告别,便离开了小镇。他离开那里,仅仅是因为镇上年轻人少,跳舞时用留声机放音乐。至于说那儿工资高,去它的,他才不希罕呢。他站在小车站那浸着露水的木板月台上,焦急地等着火车开来,憧憬着未来的城市生活。突然,她出现了,穿着她那件最漂亮的裙衣和那双只有跳舞时才穿的亮漆皮鞋。对于她的到来,他并不感到高兴,心想:“缠上我啦。”他想起她那时说的话:“你知道,我要等你。”初到城里的那段时间,他认识的人还很少,收到她热情真挚的来信时还写回信,后来就不屑再写了……一天晚上,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想:“我这是怎么啦,莫非我爱她?真是活见鬼。”他这样想着,发觉自己在苦笑。是的,他确实在爱她……他决定到她那里去一趟,去向她表白……他苦苦搜寻恰当的词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些很容易想到的话语,他觉得全是些毫无意义的空话,因为那些话他不知对别的女孩子说过多少遍了。他请了事假。那是冬天,火车上旅客很少。他第一次感受到只身独处的快乐。他躺在上铺上,听着有节奏的车轮声,想像着那将到来的会面,并盘算着如何解释长期不给她写信的原因。他要在斯维特洛夫斯克换车。他是清晨到达的,而火车夜间一点才开。他在城里转了很久,想给她买件礼物。天气很冷,铺满积雪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想起,她手指上戴着的是一只廉价的绿玉戒指,那是他在“三八”妇女节那天送给她的。当时她简直陶醉在幸福中了。想到此,他便去买了一只宝石金戒指。他上了车。在他的那问包厢里一个瘦高个青年靠窗坐着。他向青年问了好,坐下来望着窗外。车站上灯火辉煌,大挂钟告诉人们开车的时刻到了,明亮的站台上人们在道别。“到远处去吗?”火车开动时青年问他。“不远。”他没精打采地回答。“我也不远,两小时就到了,”青年人微笑着说,“我是来买结婚戒指的。所有的商店都跑遍了。我告诉售货员说我结婚了,他们要我出示结婚证。可我忘带了,他们说没结婚证不成。后来他们建议我到郊区去看看。谢天谢地,总算买到了。”青年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盒子,掀开盒盖。盒子底座上妥妥帖帖地放着两只戒指。“我能看看吗?”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青年。“那还用问。”戒指还带着身体的余热,上面没有一丝擦痕。“这是成色最高的戒指!”青年自豪地说,一面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回口袋里。“结婚很久了吗?”“不,才一个月。”“怎么样?”“什么怎么样?”青年没听懂。“妻子。”“挺好!”青年人高兴地笑了。“就是不爱说话,有时有点忧郁。你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