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扮演传统环境所赋予她的角色:她不是一个贤惠顺从的妻子,不是一个家庭的主妇,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庞大帝国的第一夫人。她为个人的权利而奋斗,并得以实现。然而,她的这种“实现自我”,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这正是她这一生的悲剧所在。而且由于她的执着,给家庭的亲情带来了种种恶果。她,就是伊丽莎白,奥匈帝国的皇后,匈牙利和波西米亚王国的国母(我们只列举她所具有的头衔中的很少几个),但她在内心里却是一个共和派,她把古老的帝国制度称为“穿着过时粉装的骷髅”和一棵早该伐掉的残缺橡树。她是革命诗人海因里希·海涅的忠实门徒,她和她的“导师”一样,鞭笞贵族制度的陋弊,讥讽帝王将相的丑行。阶级觉悟对她是格格不入的,她的举止最终使她这位一国之母,竟成为维也纳宫廷中的异物,成为宫廷社会传统习俗的叛逆,而这正是伊丽莎白所期望达到的目的。伊丽莎白突出自我的一生,充满着抗争和激奋。她的第一个也是最有效的尝试,就是保持她的美貌。伊丽莎白皇后传奇式的美貌,决不仅仅是大自然的恩赐,而是她坚强自控和一生自律的结果,甚至是她对自己身体苛求的产物。另一个有效的尝试,是她作优秀运动员的荣誉,她曾是19世纪70年代欧洲的多项骑术竞技冠军。然而,和她的美貌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荣誉也逐渐被人淡忘。她对后世的最大期望是获得天才诗人的荣耀。500余页出自19世纪80年代的迄今无人知晓的诗作是她一生奋进的写照,它同时也成了本书写作的基石。这些诗作是伊丽莎白内心世界中最隐秘、最切身的表白,关于她自己、她的周围世界及她那个时代,但同时也显示了她的失败:这些诗作并没有使她在后世获得一位杰出诗人的荣誉。我们对这些诗作的兴趣,并不在于它们的艺术性,因为这位海涅门徒的作品,其艺术上的平庸是显而易见和不值得炫耀的。我们研究这些诗作,是因为它们出自一位皇后的手笔,它们构成了哈布斯堡王朝的一份历史资料,同时也显示了一位“开明”的王室成员和19世纪末知识女性的思想发展过程。这些诗句也有助于我们去描绘那个“神经质的19世纪”,那是一个精神生活常常超越现实的年代。尽管皇后伊丽莎白不断强调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但她却始终没有做到这一点。因为她作为皇后的地位是公众认可和历史所赋予的。拒绝完成这一地位的使命,虽然是她个人的抉择,但其后果却具有社会公众的意义。她在按传统本应是一位皇后占据的位子上,留下了一个真空:一种社会、国家和家庭生活中的真空——而这种家庭生活对一个皇后来说,却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