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断:“美诺悖论”与“自我记忆”他为什么会认为人生而有“自我记忆”?这照样与“美诺悖论”(寻求悖论)有关。如果柏拉图借助“美诺悖论”“回忆”出了先验的相(几何知识和美德),那么奥古斯丁则借助“美诺悖论”“回忆”出了自我和上帝,这里回忆出的是自我。令人注意的是,奥古斯丁寻求自我时与柏拉图寻求美德时处境和方式都高度相似。首先,在《论三一》卷10里,奥古斯丁像《美诺篇》中的苏格拉底那样,经过不断地洁问、反问和怀疑,将关于心灵自我的一切值得怀疑的“意见”都否定了,或者说,都“搁置”了起来。这时,他就处于彻底的“无知”状态,这种状况是在扫除各种“意见”后得到的,当初苏格拉底和美诺也曾处于这一状态;其次,在对对象的这种彻底的“无知”中,又发现有某种确定的“知”,这就是我们先天的“记忆”,我们记忆中一直有它,现在它终于显山露水了。在柏拉图那里,这先天的记忆是“美德”(具体的例子是几何知识),在奥古斯丁这里,这记忆即“自我记忆”。他说,当心灵一听到“知道你自己”时就有所悟,但我们又明明知道了心灵什么别的也不是(不是如那些意见所言)。更重要的是,我们直观到自己的意识行为(这直观即后来哲学史上所谓“理智直观”),这是最确定可知的、给定的、可把握到的,由这行为的确定可知行为的主体即是我自己。本书前言在西方思想文化发展史上,奥古斯丁被誉为第一位“西方的思想家”。作为古代基督教著名思想家和教父学集大成者,奥古斯丁继承并发扬了早期基督教思想文化传统,梳理、总结了基督教教父们的理论学说,使古代教父学终臻完备,达到顶峰,从而为基督教思想的总体发展开辟了道路,为基督教教义神学体系的创建奠定了基础。作为欧洲古代、中世纪交接之际的哲学大师,奥古斯丁上承古希腊、罗马思想传统,下启西方中世纪和近现代精神发展。他综合利用古希腊哲学唯“理”求“知”、古罗马思想重“行”修身和古希伯来宗教守“信”敬神的文化遗产,从而完成了西方古代思想史上“知”、“行”、“信”三阶段的过渡及融通,给基督教哲学乃至整个西方哲学的发展体系和理论方法提供了重要模式。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正是通过奥古斯丁的努力,古代地中海世界才得以成为中古以来西方思想文化发展的“摇篮”。奥古斯丁通过对古代文化的分析综合。改造扬弃而创立了一种全新的基督教文化体系,为西方文明的有序发展提供了“灵魂”和精神。在奥古斯丁的理论体系中,神学与哲学乃浑然天成。珠联璧合。它既体现了二者在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凝合、聚焦,又展出了其在历史学意义上的伸延、发展。奥古斯丁为西方神学和哲学确立了一些基本原则和理论框架,其提出的科学观、时间观、物质观、存在观(或“是”论)、价值观、伦理观,以及相应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等,对二者都有着启迪和指导作用。在神学上,奥古斯丁以诠释《圣经》及古代教父著作来通古,系统提出了基督教的三一神学、历史哲学、基督论、原罪论、教会论、以及社会政治观;而其奠立的神学体系又通过阿奎那。波那文都拉、路德、加尔文和一批近现代基督教思想家而影响至今,成为整个基督教神学发展中的重要景观。在哲学上,奥古斯丁提炼并升华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柏罗了、西塞罗等人的思想认知,形成其独特的存在论和认识论,而其关于“是”、“时”、“思”之辩证统一的论说、其阐述“所是”、“记忆”、“时间”、“自知”、“内言”等问题上所闪现的思想火花,又通过笛卡尔、康德、费希特、黑格尔、海德格尔、胡塞尔、萨特、伽达默尔等人的讨论而走向现今和未来。由此可见,要研究和了解西方思想的理论体系和基本特征,离不开对奥古斯丁思想精神的研究和了解。周伟驰博士的《记忆与光照——奥古斯丁神哲学研究》一书,正是我国系统研究奥古斯丁思想的一部新著。他对奥古斯丁的“三一神学”、“记忆”概念,“光照”学说。“时间”理论和“是”之论说等都有着深入而独到的见解。为了这一研究,周博士不仅查阅了大量第一手文献资料和研究论著,而且还专门翻译了奥古斯丁的~些重要著述,表现出严谨的学风和刻苦钻研的精神。可以说,周博士对奥古斯丁的这一探讨,是我们在宗教与思想研究领域中一个颇为重要的个案研究。我国学界从总体来看对奥古斯丁的研究仍很薄弱,而要真正摸清西方思想的精神源头,了解其所思所言的理论特色和话语特征,我们却不可能绕过奥古斯丁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及其风格独特的语言表述。因此,走近奥古斯丁绝非纯形而上意趣的“发思古之幽情”,而有着认识西方、与西方对话的重要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卓新平2000年1月24日于望京德君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