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在这个时候走进大厅。我的注意力不得不从夕颜身上转开,将手比在唇边向门口飞了个吻。秦晋明白了,体贴地说:“唱完这首歌你去应酬一下吧,我独唱好了。”“谢谢你。”我在电视屏的遮掩下轻轻捏一下他的手表示道谢。他微愕,小矢"该不该抽回手去。而我已经放开他,飘然下台。这是我今天晚上第三次握他的手:第一次,足初见面的握手礼。第二次,是在黑暗中引J路;第三次,则纯属勾引和报复。报复谁呢?吴先生给我带来一份礼物:带有嵌翠坠子的项链。翠的成色不是很好,但是镶工很精致。价格不菲,不过也不会高昂过分。正是大款送给“小蜜”的最佳礼物。我立刻挽起头发,让他替我戴到颈上。他照做了,并没有趁机在我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吻一下,这使我有些意外。原以为他忽然送礼是想在今晚将我们的距离拉近一大步的,何以如此坐怀不乱?“我要离开梅州一阵子。”他说,“去照看一下我其他几间酒店。”“什么时候动身?”我低下头,心里略有几分惆怅。吴先生不是我惟一的客人,但是交往了这么久却还始终维持在朋友的分寸上,这一点和别的男人多少有些不同。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今晚要送我礼物了,是在对我们的交往做个总结吧?“就这几天吧,还有些零碎事儿要处理。”他揽住我肩膀,“走之前,我大概没时间再来看你了。”“明天上午你有时间吗?”我忽然转出一个念头。他这样的人,虽然在梅州时似乎颇有情义,一旦离开,会转身便把我抛到九霄云外的。不,我一定要在他走之前最后一搏,捞取最大的利益才放他走开。从前八大胡同一等小班的姑娘接客,都不会太热情,更不会轻易让客人留宿。客人们以得到花魁姑娘的一夜情为荣,但是姑娘们如果只被客人温存一夜后即抛开不再来,则是件丢尽面子的事情。所以她们开始会淡着客人,吊着客人的性子,让他一点点地讨好自己,得来不易才会珍惜,态度远比今天的豪放女们尊重。但是适当的时候,她们会忽然变得很主动,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格外燎人。如此,那客人才会相信这姑娘对自己足真心,是动了情,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才会舍尽千金搏一笑。家学渊源。我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点燃这把火。“明天,上午,我们能再见次面吗?”我微仰着脸,专注地望着他。我知道这个角度的我看起来格外天真。他有些震动,温柔地问:“怎么?”“我想约你去泮坑拜神。”“你信神?”“以前不信,但是,我知道你信。”反正明天打算上一次山的,正好乘机卖人情。我将头垂得很低很低,仿佛在忍泪,停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很艰难很低声地说出我的邀约:“我想在泮坑为你送行,祈祷你一路顺风。”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约会。阅尽繁花的吴先生也不能。而且我知道,梅州人多信神,对泮坑神庙十分在乎。吴先生不可能不答应我的这个约会。果然,他握住我的手,大为感动:“每乡到你肯为我去拜神……好,明天早晨十点,我去百合花园接你。”e刀。黑暗的蔽翼下,我挥舞着刀子向母亲冲去,疯狂地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一刀接一刀地刺出,我哭得声嘶力竭:“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是你?”血喷出来,溅了我一头一脸,但是母亲不肯倒下。永远不倒。她在梦里对我冷笑,冷冷地喝道:“她疯了,抓住她!”一个男人冲上来,我对他挥起刀子,然而没有刺出前,他那张英俊的脸像闪电一样劈向我的心,我昏了过去。我在梦中昏了过去,却在现实中醒了过来。泪水和汗水几乎将我湮没,我捂住脸,任泪水在指缝间流。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告别这些梦魇?结束这无边的流浪?有人说,午夜醒来是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也是情感最真实的时候。可是我的柔弱有谁安慰,我的情感有谁承当?世界那么大,世人那么多,可是找不到一个可以爱的人。黑漆漆的屋子里,仿佛到处藏着食人的兽,它们在冷笑,窥视,等待我最无力的时候将我吞噬。我几乎听得到它们磨牙的声音,那么邪恶而张扬,充满欲望。“你是妓女,你女儿是妓女,你孙女儿是妓女,你曾孙女、曾曾孙女、你们世世代代都是妓女,永世不得超生,我恨你,做鬼也不会饶过你!我诅咒你……”那切齿的、血腥的诅咒,在黑暗中蝙蝠一样张开翅膀,血从黑暗中涌出来,汩汩流淌,漫过床沿,渐渐淹没我,窒息我,啊……我翻滚小床,挣扎着开亮楼里的所有的灯。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古装的女子,没有魔鬼对我念咒。我长长地舒一口气,打开电脑上网。大风起兮在悄悄话信箱里想我问好。我立刻将自己的QQ号回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