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那一年在广州,我为自己的书举办签名会,许多热情的读者从四面八方赶来,排了好长的队伍,连电视台也出机采访了。炎夏烈日从购物中心天井狠狠地照进来,我一本一本的签,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可能因为中暑,眼花头晕。开始出冷汗,但,我不愿放弃也不忍终止这样的交会。有些读者要求在我签名之外“给句话”,这队伍的移动因此更缓慢,而我的晕眩与不适也愈严重了。主办单位不得不劝阻排队的读者,“只要个签名就行了”,却仍有固执的人还是要给句话,我抬起无助的眼睛看着他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写什么呢?”我问。他想了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一千多年前的句子如此流畅地从他口中吐出,仿佛是他的句子,竟也仿佛是我的,我理解这样的情感,我也明白这样的坚持,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替他写着,就好像注记着一个人的情感图腾。我想,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我是爱诗的,爱它的悠远浪漫,也爱现代生活,爱它的仓促现实,我想从诗中的爱情开始着手,要将古典诗歌与现代情怀,冲积成一片美丽的流域。于是,我们掘出了第一条水流。想要冲积一片流域,仅仅具有热情和理想,是不够的。像一件工程般,我和紫石作坊的伙伴们从古早的诗经开始。翻找到晚清的民歌,从万首诗的幅员辽阔.拼贴出我们想象中的,爱情的各种样貌。常常,有人忽然忘情的朗诵一首诗,其他人安静谛听,或者轻轻叹息:有时,有人用着欢愉的音调念两句诗。大家都陷落在自己的回忆里。微微地笑起来。那个夏天。我们都在读诗,仿佛回到童蒙时,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午后的蝉在树上响亮鸣唱,从第一首诗的古早、到永不止息的未来,我们避开那些闺怨过度的诗,因为,苦楚无望的悲情,只能个人哀怜,却不能给人希望和启示。就在一九九九年,我想,我们找到了想要的。一些新的形式与精神,可以从容不迫地,走向一个崭新的世纪。我开始书写。在书写中,我们听见心灵的冲积,持续地、韵律地。渐渐成一片爱情与诗的,苍郁的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