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勰的《文心雕龙》,约在齐明帝建武三、四年(496-497)写定。当时刘勰长期依靠定林寺沙门僧佑,他的文论著作不为人重。他要使《文心雕龙》取定于文坛巨子沈约,沈约看了,“大重之,谓为深得文理”(《梁书·刘勰传》)。沈约推重这部书,当推重其中的《声律》篇。但沈约认为“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宋书·谢灵运传论》)。但刘勰论《声律》,还不属于“文之枢纽”,与沈约所论轻重不一,沈约自然不能对它作出真正估价。后来,刘勰作了梁昭明太子萧统的东宫通事舍人,“昭明太子好文学,深爱接之”(本传)。但萧统把经、子、史都认为非文,对刘勰把经、子、史都纳入文中自然无法赞赏。到了初唐,不再受萧统以经、子、史非文的局限,刘知几在《史通·自序》里称:“词人属文,其体非一,譬甘辛殊味,丹素异彩。后来祖述,识昧圆通。家有诋诃,人相掎摭,故刘勰《文心》生焉。”他看到刘勰识解圆通的一面。到唐代古文运动兴起,反对骈文。刘勰提倡骄文,不为古文家所重。到了晚唐,古文骈文之争趋向和缓,陆龟蒙《袭美先辈以龟蒙所献五百言既蒙见和,复示荣唱……再抒鄙怀,用伸酬谢》:“……刘生吐英辩,上下穷高卑,下臻宋与齐,上指轩从义。……立本以致诘,驱宏来抵巇……”他看到刘勰的立本、驱宏,所见又大了。到了欧阳修发动新的古文运动,本书又不被重视。黄庭坚《山谷书牍·与王立之书》:“刘勰《文心雕龙》、刘知几《史通》,此二书曾读否?所论虽未极高,然讥古人,大中文病,不可不知也。”只赏识书中的“讥古人,大中文病”,未免所见者小。直到清朝,章学诚《文史通义·诗话》,称:“《文心》体大而虑周。”又在《校雠通义·宗刘》称它“自出心裁,发挥道妙”。谭献《复堂日记》称:“并世则《诗品》让能,后来则《史通》失隽。文苑之学,寡二少双。立言宏旨,在于述圣宗经,所以群言就治,众妙朝宗者也。”提出“文苑之学,寡二少双”,从文学理论角度立论,这是看到《文心雕龙》的价值,是突出的。不过归结到它的“述圣宗经”,又显得不够了。本书林其锬、陈凤金伉俪在《元至正本〈文心雕龙〉汇校》前言中称它“取得了‘显学’的地位,不仅在中国被广泛的重视和研究,而且已经有了朝、日、英、意、德五种文字的全译本,可称为真正走向了世界”。“文心雕龙学”已成为一门文艺理论的新学科。这就需要编一部《文心雕龙辞典》来供广大读者参考研究之用。研究《文心雕龙》,首先要考虑版本和校勘。上海开明书店出版范文澜先生《文心雕龙注》,《哀吊》篇“降及后汉,汝阳王亡”,范注称汝阳王无考。章锡琛先生据宋本《太平御览》卷五九六引《文心雕龙》作“汝阳主”,见《后汉书·后纪》,为和帝女,名刘广。即为一例,说明校勘的重要。《四库全书总目》列《文心雕龙》有二本,一为内府藏本;一为黄叔琳注本,并指其误谬。此两本皆非国内现存的《文心雕龙》最早之本,最早之本为元至正本。今即以元至正本为底本,请林其锬、陈凤金伉俪以敦煌遗书《文心雕龙》残卷及宋本《太平御览》所引《文心雕龙》作校勘,并参以杨明照先生《文心雕龙校注拾遗》、詹锳先生《文心雕龙义证》等各家校释。这样,对于版本和校勘,既有了国内最早的元至正本,又有了敦煌残卷及宋本《太平御览》引文的校本,又参照了各家校勘,可以作为研究者的参证了。本书《难字及词句释》不同于释难字,并词句之用典也加注释。注释的特点,参酌梅庆生、黄叔琳、范文澜、杨明照以下十二家之注释,将十二家之注释,去同存异,汇集于一编之中,省读者翻检之劳。如《总术》:“动角挥扇,何必穷初终之韵。”范注未详。杨明照先生校注加以考证,本于《说苑·善说》篇,可以补前注之缺。又《书记》称:“赵至叙离,乃少年之激切。”据周注,校正“赵至”为“吕安”之误,也改正了《文选》与《文心雕龙》之误,补前注之未备。此实为汇集众家之说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