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恣情,克尔凯郭尔羞涩;尼采崇生命 的强力,克尔凯郭尔惜生命的脆弱;尼采纵情审美的人生,克尔 凯郭尔纵身上帝的深渊;尼采对女人既惧又恨,克尔凯郭尔对女 人既羞又惜;尼采呼吁残忍,克尔凯郭尔赞颂牺牲;尼采的文体 恣肆,时有神智不清的夸张,克尔凯郭尔的文体沉郁,时有简朴 温情的反讽;尼采与克尔凯郭尔尽管都属非理性思想家,但非理 性的含义在两人那里绝然异质:前者厌苏格拉底,后者崇苏格拉 底,就是证明。概言之,尼采与克尔凯郭尔都看到“虚无”和 “主义”的来临,并力图抵抗之,却基于截然不同的个体心性编 织出截然不同的思想。无论如何,两人的思想构成的张力,对西 方现代思想的嬗变和现代性问题的突进,都是决定性的。 为什么汉语中国思想界偏爱尼采,而非克尔凯郭尔?这是否 反映出汉语思想的某种结构性气质?在汉语思想者家谱中,据说 可以找到与尼采同气质的人——庄周,但迄今还找不出一个与克 尔凯郭尔同气质的人。若果如此,克尔凯郭尔思想就会滋补汉语 思想的体质。可以设想,当年王国维先生读的若是克尔凯郭尔, 其人间词话的写法就会不同。无论如何,克尔凯郭尔思想之在是 对每一当下属己的个体之生存脆弱的痛惜。汉语思想界只知尼采 而不知克尔凯郭尔,不仅对现代性思想结构的了解是残缺的,更 重要的是,对属己的生存在性的理解是贫乏的。在我看,与克尔 凯郭尔交往,更重要的是个体自我理解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