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春》应该算得上是张爱玲的一部重要作品,她本人也颇看重,这一点可以从她多年后又打理修改出版看得出来,但这也是她的作品中相对来说较为不为评论者重视的一部作品,为张爱玲作品争得经典地位的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里就不曾提到它,其原因可能是夏氏当时还未能找到它,而不大可能视而不见和有意闭口不提,后来修改后的《半生缘》在报章上连载问世了,有“铁杆张迷”之称的水晶写过一篇《试论(半生缘)的自然主义色彩》,角度独特,聊备一说。海外也还有一些其它评说,评价总不如她早期的一些中短篇小说为高,及至《十八春》在大陆重新“出土”,国内的一些论者对这部作品所显露的进步思想倾向和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深感兴趣,即有论者指陈这部小说中呈露张氏创作转换中的矛盾和支绌。笔者也曾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写过一篇《论(十八春)》,其中特别提到:我们看这重部小说,是由于它对张爱玲的创作生涯有一种特殊的意味。台湾著名的张爱玲研究者唐文标曾经批评张爱玲的小说世界是一个荒凉的、死的世界,用《金锁记》中的一句话说,就是“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统观张爱玲所有小说,基本如此,而惟有《十八春》是个例外。这部小说先倒也是“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后来,伴着新中国、新生活曙光的升起,又走进了有光的令人憧憬的所在。张爱玲自己后来是后悔了,所以要费心思动手术将《十八春》改成《半生缘》,好依然成就她那份永恒的苍凉。若用张爱玲的眼光看,这事情本身也是一种反讽,也很有点悲剧意味,好似她的《封锁》里发生过的,理想和浪漫的刺激瞬间消失,“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她回到自以为是真实的世界,就此把自己“封锁”起来,同时盘点旧作,亲手“封锁”出一个荒凉的、死的小说世界。有了这么一点曲折,让人更加深了对张爱玲和她的作品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