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和欣赏》节目的文稿同录音一起出版发行,既能看又能听,终于实现了千千万万广播听众的心愿。三十多年来,我一直此心未泯。《阅读和欣赏》,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名牌节目。1961年5月正式开办。那时候,我正在大学读书,常常找着听这个节目,简直就是奉其为不见面的文学老师。印象最深的是后来人们概括的“三名”:名人介绍名作,由名播音员广播。当时,我最爱听中国古典文学的赏析,撰稿人是社会上的著名学者,如叶圣陶、臧克家、萧涤非、吴小如、周汝昌等等,介绍的作品是历代诗文词曲的名篇,如李白、杜甫,以及唐宋八大家的作品等等,播音员是声名赫赫的齐越、夏青、田、潘捷等等。这样的“三名”相融相合的广播节目,能不招人听吗?听这样的广播节目,是一种美的享受。19664年,我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教部工作。文教部很有几个名气大的节目,如《历史故事》、《科学常识》、《讲卫生》等,当然也包括《阅读和欣赏》。记得那时候《阅读和欣赏》已经把文稿汇编出版了几本书,而且畅销。因为“近水楼台”,我也得到了书,很是珍惜,同时又觉得还差点什么。差点什么呢?就是没有节目的录音。于是产生了一个幻想。什么幻想呢?就是眼下已成现实的文稿与录音的“双出”。当然那时候还根本不具备出版录音带的条件。三十多年过后,我越来越想明白了一个判断:对于广播精品节目的出版物来说,只有文稿而没有音响,其美学价值的缺憾是不可弥补的。那可不同于雕像维纳斯,绝对构不成“不完整”的美。我不知道,《阅读和欣赏》创办者最初对这个节目的形象预期。但是,在我的心目中,《阅读和欣赏》节目是一座桥。桥,是人类联系的纽带;桥,是人类智慧的通道。每当我听到、想到或者回味这个节目的时候,眼前总是幻出桥的形象。我想,接触过《阅读和欣赏》节目的人,都会认同它的这种桥的作用。五千年华夏文明源远流长,历时而积,经世而淀,博大深厚。仅从文学方面说,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浩如烟海,光芒万丈。作为后人怎样承前启后、薪火相传?别的姑且不说,从文字上弄懂弄通就是第一关。拿在手里看不懂,不也还是咫尺天涯吗?社会、语言、思维、心智、情感等等,毕竟沧海桑田,变化太大,差异甚远,因而障碍重重。这就需要有桥,跨越千百年时空沟堑,联系古今。《阅读和欣赏》节目做的就是这类工作,而且做得扎扎实实,做得让人信赖。这个节目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当作毒草铲掉了。但是,十年动乱刚结束,1978年7月就在人们的呼唤声中恢复播出了。方方面面的文学爱好者,教育工作者,研究工作者,以至国家领导人,海外广播电台和学人,纷纷索要文稿和录音。大家像老朋友一样欢迎《阅读和欣赏》节目,那份痴情,就证明了它存在的价值。话又说回来,《阅读和欣赏》这样的广播节目其实是很难办的。一头是古典,一头是现代,要沟通谈何容易?一方面,要确保科学性,原意不能走样;再一方面,要给予现代的阐发,让今天的人能听明白。就以文字古译今来说,如果没有相当的才学,怎么能够做到“信”、“达”、雅”?《阅读和欣赏》节目的编写者们,至少要做两个“转化”工作。第一个“转化”是解读古人,先要把握先贤大作的意思,同时转化成今天的思维和表达的符号;第二个“转化”是沟通听众,把上一个转化的成果,进而转化成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而且宜于口头表达的广播语言。这两个“转化”,又要传达原作品的意蕴主旨、风骨神韵,又要贯通古今、雅俗共赏。这真是需要洗沙淘金、千锤百炼的功夫。《阅读和欣赏》节目的几代人,多少冬去春来,就是这样工作着,不贪虚华,不求热闹,辛勤地有时甚至是甘于冷清地工作着。我记起已故大诗人艾青的一首诗,名为《桥》。诗中说:“苦于跋涉的人类,应该感谢桥啊。”感于《阅读和欣赏》发行新版,匆忙中说了以上一些话,权作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