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友人善称《厚黑学》,余购读后,觉得太不好,曾在说文报的社论中论列过。最近有沈武先生送出版部《厚黑学批判》一书,余读以后,甚表同情。 一人人的成功,要有三个要素,一为时机,二为力量,三为手段。即以厚黑学中所举的例子来讲,刘邦不起秦始皇时代是无时机,而起于秦二世者,因秦政太苛,到处起来反抗,刘邦也是其中之一。当时反抗者多,而死亡者及中途停止者亦不少,能免于死亡及中途停止(即不奋斗到底)者,是有他的力量在。这个“力量”,包括他的体力智力人力物力财力等等。虽经过这个第二关,如有手段以应付当时环境,则可居于群众之上而成为英雄。这种手段甚多,“厚黑”也是这其中的一端。并不是抛开时机,力量,专言手段,而手段之中抛去别的,只用“厚黑”而为成功之本,那就大错而特错了。人对人的问题是互助的,亦是互相利用的,以一己之长助他人之短,以他人之长助己之短,亦以一己之短利用他人之长,以他人之短利用一己之长,这就是墨子所谓“兼相爱则交相利”。而决不是彼此都在耍手段,用厚黑。我个人的人生观,凡是第一次有人对我不到处,我总放过,认为他是无心,第二次对我不起,我就说出来了,使他以后不要这样。如果他第三次再对我不起,那我就不客气了。因为我也有时无心得罪了人,如果有人警告,我绝对是改的,是以我对人总是让过两次,在第二次对他本人警告,第三次我也是公开的对付他,不是暗中对付他。我常这样想,我的能力对对方可以打倒的,对方永远不能抵抗,是我胜利了。但第三者以为我太利害,凡事不与我往来,那我就吃了大亏了。我所以第三次方对付者,为的是虽胜利了,而尚能得到第三者同情之缘故。是以人对人不要耍手段,更谈不上厚黑。至于本书中讨论“性善”与“性恶”问题,我的见解,人是由猿进化的,猿是一层一层由低级动物进化的。动物凡是愈野蛮者愈自相残杀,愈文明者同情心愈大。如此,性恶是原始的,性善是进步的。这次第二次世界大战,即性恶与性善的决斗,性恶是法西斯的,性善是民主的。性恶的人以唯我或我族独尊。以他人为奴隶而役使而杀戮;性善的以人皆可以为尧舜,所有人数均可联合的。这是人类进化的问题,与脸厚心黑漠不相关,不应以性恶之说作为厚黑之立足点。现在抗战胜利后,正要建设,无论是国家的政治,私人的事业,都需要人为,人与人相处,彼此耍手段用厚黑,建设永无成功之日。是以余有《红帮汉留人物故事》一书出版,以红帮中所崇拜的人物有二,一为民族英雄,一为义气人物,民族英雄为郑成功,在此姑不必论。而义气人物如左伯桃与杨角哀,桃园的刘关张,甚至梁山上一百零八人。就是当土匪的,也要讲义气,如耍手段的话,梁山上彼此都杀起来,不待宋廷派人去征,早已自相残杀完了。当土匪的要讲义气不耍手段,而要成为一个英雄,尤其是历史上有名的英雄,如刘邦,项羽,曹操,刘备,孙权,司马懿之流,起首就耍手段用厚黑,刘邦且死在泗上,连亭长都当不上;项羽渡不过江,哪能与刘邦争短长呢?是人要成一个英雄,要把握时机,发挥力量,运用手段的,不是单就耍手段之中的一小部厚黑就能够用的。因此本书将《厚黑学批判》列前,《厚黑学》《厚黑经》《结论》原文列后,请读者前后参考,不要上李宗吾一面之辞的当!要知处在今日极复杂之社会,立足与谋生均不易,而成一个数千万人或数万万人以上之英雄,用“厚黑”的简单方法,决不会成功的。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十一月十一日 大法师阅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