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汉语思想学术在西方思想的冲击和中国社会的改制变迁中,甚为遑然,其表征之一是思想与学术的分离:思想流於空疏浮论、学术坠於虚实不侔。汉语思想学术的原祖孔夫子曾“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夫子告诫:“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术与思想应在精深与慎笃中相互促动。晚清思想大(康、章、梁)无不在某一学术领城有精深的造诣和推进;五四新文化运动思想家在“主义”论争中则鼓励了一种浮惑不根的思想学风。二十世纪的思想学术处境尤为艰难,此不为汉语思想所独然,西语思想同样面临诸多改制难题;然本世纪的西语大思想家无不在某一具体的学问领域有切实的推进功夫,慎笃思索的思想家型的学者或学者型的思想家辈出,以实在的学问运思社会和思想的现代困境,其思想学术琼瑶之精固非碔砆所能紊。二十世纪的西语思想学术形态,学以社会理论及新兴学科为大统;汉语学界过往偏重哲学思想家,疏略政治学思想家、经济学思想家、历史学思想家、语言学思想家和人类学思想家,故对本世纪西语思想学术之把握,终以自蔽。晚清知识人开创的泰西学典汉译,乃汉语学界百年未竟之业。时值二十世纪末,西学汉译之业尤当注重社会思想在本世纪之铢积寸累。二十世纪的思想学术负有综合谐调之命,改制谕证之累:一者须谐调技术性知识、实证性知识、形而上学知识以及宗教知识之间的紧张;二则须谐调古典知识与现代知识之间的紧张;对汉语学术而言,尚有谐调中国文教传统与西方文教传统之紧张。然而,汉语思想与西语思想之关系,根本上不是民族性竞争关系,而是现代性处境中休戚与共的关系。在这两种语言织体中前行的思想学术均面临根本的现代性难题:社会秩序和人心秩序之正当性的重新论证。因而,创设“二十世纪思想家库”所系重大。学安有不百年积之而可一朝有致者?本世纪西方思想学术论著汗牛车,充栋宇。汉语思想学术的未来,将应在汲纳二十世纪泰西学术思想的荦荦大者中胚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