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我对这些问题的最初思考可以追溯到1983年完成的硕士论文。在那篇论文中,我侧重探讨了鲁迅的思想、文学与施蒂纳、尼采、阿尔志跋绥夫的关系,分析他为什么在寻求变革、倡导科学、主张人道主义、支持共和革命和民族主义的同时,却对法国大革命及其自由平等原则深表怀疑,对工业革命的后果进行严厉的批判,对集体性持否定态度,对国家、社会、普遍主义伦理和利他主义原则给予坚决否定,为什么这样一位伟大的思想人物却热衷于尼采式的超人、拜伦式的英雄、施蒂纳式的唯一者,为什么这个进化论者却认为历史不过是偏至或轮回的过程,为什么他的以“为人生”和“改造国民性”为宗旨的文学创作,却充满了“安特莱夫式的阴冷”和对于现实世界的决绝,为什么这位现实主义的小说家却写出了《野草》这样的近于存在主义的作品?......1983年,我还太年轻,知识积累和个人经验都不足以对这些问题作出清晰的回答,而我的周围似乎也没有能够帮助我回答这些问题的人。那是一个启蒙的时代,一个为现代化的激情所鼓荡的时代,奋迅的这些思想是难以让人理解的。但它们一直在困扰着我,以至在我跟随唐弢先生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我又一次回到这些问题上来。有一次,唐先生认真地问我说,你是文学系的研究生,可你的论文倒像是哲学系和历史系的学生写的。我这才在论文的后半部分转向文学问题。重写鲁迅的愿望从未消失,但似乎一时还没有可能。借着重版此书的机会,我重新通读了全书,但却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增订,也不能对书中许多粗疏之处加以修改。除了个别的字句的改动之外,我删去了原书的第四章,仅将其中一节编入第三章,因为有关文学部分的分析原先就有些不够精练。此外,我把1996年发表于《天涯》杂志的文章《“死火”重温》作为本书的导论,因为这篇文章简要地概述了我对鲁迅的理解,其中有些内容是这本书中没有的。我还把发表于《文学评论》1988年第6期的文章《鲁迅研究的历史批判》作为附录放在书后,以供读者参考。在我写完这本书之后,这是我仅有的两篇谈论鲁迅和鲁迅研究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