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这些由五个女战士引出的种种联想我是这样向钱锋讲的吗?我对钱锋讲了一些但没这么多。相隔两天,我回到北京,在《东方时空·东方之子》召开的座谈会上也讲了这些话题,这次讲得多一些,大致如上述。人生犹如旅行,对人生、对事业、对艺术、对学问的感悟,就是在这条旅途上逐步呈现出来的。以上便是我走到这个“金秋时刻”的所感所悟。重新发现史铁生编学术刊物使我实在受益匪浅。自然我们是在替别人做嫁衣裳,但是我叉经常从来稿中学习到新的知识,新的观念,绝妙的方法,有时我会情不自禁地为来稿拍案叫绝。所有这一切对我感悟人生、感悟学问构成了长期的良性刺激。对少数已经刊出的稿件我还会去反复阅读,对史铁生的访谈录《一个作家的生命体验》我就是这样做的。我的一位忘年之交曲宗生看到这篇稿件后对我说:“真够档次,沉甸甸的。这些话别人也讲,但史铁生讲得精彩。”我的另一位忘年之友、上面提到过的刘春则对我说:“史铁生很沉静,对人生悟得深,前程不得了。”连续出差,参加《东方之子》座谈会后回到家我又翻出了张专写的史铁生访谈录(一个作家的生命体验),只感到一股清风扑面而来,我觉得我重新发现了史铁生,他的串串妙语引出了我种种联想。写作的状态史铁生说,文学区别于哲学的简单的逻辑推论,艺术源于敬畏和骄傲,对生命的感悟。文学没有一定的界限,我不大管它是什么,我只是写作,感兴趣就写好了,你别问它是什么。据我观察,关于写作属于什么体裁,什么样式,专家们往往喜欢争论、界定,这样做对于实际工作来说是有些必要性的,但是又是极其困难的。编纂辞书是专门干界定这一行的.西方一位辞书专家曾经说过,判死刑的犯人不应叫他上断头台,应当叫他编词典。史铁生在这里说的是写作的状态.这种状态与艺术创作是一致的,是浑沌的、非理性的。德国弗赖堡学派代表人物李凯尔特提出了“现实的连续性与异质性原理”,认为现实既是连续性的又具有异质性,因此不能包摄在概念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讲,现实是非理性的。写作固然不可不注意样式和体裁,但不可刻意追求,浑沌状态可能是写作的深层的精神状态,写作的这种状态源于现实(包括客体和主体的现实)的非理性状态,这种状态是一元化的、浑沌的。在主体那里,形式上的分野都应归于消失,以解放悟性,利于创造性的发挥、生命的幻化。对于写作的成果不可苛求于形式,学术论文不可排斥文学的手法,文学艺术以包含哲学的深义为最高境界,有时亦可进行哲学论述。史铁生所云“哲学的简单”,这是因为哲学必须抽象,但是这只是一种无奈而已,并非只应如此。对形式的刻意限定是对创造性的限定。写作有什么用史铁生是个残疾人,他说,他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写作是一种生存自救,在这条道路上走着走着才明白,其实这些年来所追求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个价值感。史铁生还说,他在他的命运中发现了美,生活的美,生命的美,他对命运心存感激,很好。我想真正钻进了方格子里的人,或钻进了其他事业里的人,才可能有这种感激,这种感激源于这种生存状态,源于宗教情感,源于生命体验,这种生命体验便是韦伯所说的被“局外人嗤之以鼻的‘陶醉感’”,如果你没有这种陶醉感,“你将永远没有从事学术工作的召唤。”好奇和热爱史铁生说,人们常说童心可爱,其实童心之所以可爱不在于它的干净,而在于它的好奇。好奇产生热爱。爱因斯坦说,热爱是最好的教师,它远远超过责任感。于是我想起了8年多的经历。8年前我刚刚调任《新闻广播电视研究》主编的时候,刚坐上板凳,就提出了一个对广播电视实行多学科综合研究的计划,制订文件、撰写论文,四处奔走呼号。对于这个计划可能遇到的麻烦并不是一点没有想到的,但是怎么也抵挡不住这个计划的诱惑。在四处奔走呼号之中,我晕倒了,而有生以来,我只有这么两次,另一次是在这之前岳母进京治癌症,我也是因为四处奔走而晕倒过一次。史铁生说人有三大根本困境,其一便是人生注定只能是自己,无法与别人沟通,我的莽撞使我的工作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因此,当时学院副院长李振水先生曾三次找我谈话要调动我的工作,到新岗位提升职务,新岗位条件也明显优越。我当时好像没怎么考虑就谢绝了。后来又有类似的几次机会,也被我稀里糊涂地谢绝了。所以这样,就是那份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好奇和热爱。《大梦未归》一开头我就写道:大概是1980年,报上第一次报道特异功能——唐宇耳朵认字——的时候,周围的人为之哗然,许多人以为这根本不可能,但是我与别人辩论,认为没有理由否定它。当时我想起了毛泽东大概在《实践论》里的一句话,科学还处在青年时期,我不能证实耳朵认字现象的存在,但是我也不赞成以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看法,因为没有理由去否定它。后来这类报道多了,听到类似报道我发自内心的喜悦,有时简直欣喜若狂,逢人便说。我的一种愿望,希望它是真的,希望有另一个神秘世界的存在。经过多年的研究。我相信我们面临的世界如同任何一个具体事物一样,具有不可穷尽的侧面和层次,人类只是看到了它稀少的侧面和表浅的层次,人类正面临着一场重新认识世界的伟大革命,我们不可盲目地否认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我对探索未知领域有一种强烈兴趣。现在回想起来正是这种禀性支撑着我的学术活动,左右着我的编辑工作。可以说,我对各种学科都具有一种好奇心,连自然科学,主要是现代物理学也很感兴趣,我无力研究现代物理学,我只能看一些通俗的书籍,我把它当成哲学著作来看的。我主编的刊物是以广播电视为研究对象的,我写的文章也主要是研究广播电视的,但是我看广播电视的书报刊并不多,更多地是看有关学科以至于杂七杂八的报刊。我相信,正是这种广泛的爱好才使我的写作较为顺利。我有写不完的题目,有些稿件出手也比较快,但近来有些题目不大敢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