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谈内容,均有鲜明的个人特点,既是对传统文化的重新审视,又是对新文化含义的阐述与探讨。片断:农业背景凤:昨天刘冬虹问我:“贾樟柯是哪儿人呢?”我说你是山西汾阳人,一直在那儿生活,考大学之后才到北京来,刘冬虹特感慨:“噢,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能拍出《小武》来了,这种片子,如果是一个北京人,门儿也没有。”刘:再一个,我觉得贾樟柯有一个特别可贵的地方,我接触好多外地的在北京做艺术的人,总是想倾向于一种比较前卫,或者已经离开他本身的生活的状态,就好像离以前的生活越远越好,离他新进入到的其他的生活越近越好,是那么一种状态。但是,特别可贵的一点,看你片子让我觉得,我作为这个故事发生地之外的人,我看完了之后,我会对这个故事本身,还有发生在那儿的好多好多的事情,有一种认同感,而且是好感,你知道吧?凤:说俗一点,虽然你已经离开了汾阳那个地方,但是,你的心始终还是在那块土地上。贾:我到北京的时候已经23岁了,差不多一个人就定型了。你比如说,你让我拍头几部电影的话,我很难免会想到自己的家乡,而且我对很多艺术家这种生活状态,还有他(们)的创作方向也很敏感。我觉得大家好像有一个共同的东西,就是说,很多人在逃避自己来的一个路,来的一个方向,尽量地割断自己跟过去的联系,我自己就不喜欢这样,我喜欢用一个词,我真的是有“农业背景”的一个导演,而且我相信很多艺术家其实都有这个背景,而且整个中国有一个巨大的农业背景,为什么我们要抛弃这东西?你要问我最了解的人是什么,我最了解的人首先是县城里,这样城乡交界的地方一些人的思想,因为我就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我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再一方面就是农民,我的姨妈,我的表哥都是农民,我最了解他们,我为什么不拍自己熟悉和了解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也是最能感动我自己的,所以,我觉得,我自己有一个信条,就是不愿意割断自己跟土地的联系。凤:而且即便是农民,比如说,他是汾阳那块地上的一个农民,但是,一个普通人展现出来的他身上的那种人性的东西,其实是所有的人身上所共通的一种东西。贾:我觉得我特别生气的是,我1993年到电影学院以后,我发现“农民”这个词是一个贬义词,一个骂人的词,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因为我知道农民身上真的有很多尊严在里面。你比如说,这是我亲自经历,以前也帮人家做一些农活嘛,因为很多亲戚在农村,农忙的时候就去帮人家割麦子或者是耕地,有一次我就看到一个老人家,他干完活之后,他拿石头非常仔细地擦他的铁锹,要把那个铁锹擦得非常干净,非常明亮才回家,他非常尊重他生存的工具,我觉得就特别感动我自己,还有,你去村里头,有很多老人非常干净,非常有尊严,非常体面——用山西话来说,这些的东西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