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我的散文出过不同的版本和选本。其中,有三种是按时间顺序的完整结集,即:东方出版社1996年6月出版的《守望的距离》,收集了1983年至1995年4月的散文;东方出版社1999年10月出版的《各自的朝圣路》,收集了1995年4月至1998年的散文;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的《安静》,收集了1999年至2002年8月的散文。这三种可视为其他所有版本和选本的母本,有了它们,就有了我将近二十年间所发表的几乎全部散文。在与原出版社的合约期内,在未作任何宣传的情形下,本书在五年中印行了71000册,我对这个成绩深表满意和感谢。现在,在合约到期以后,我把本书略做修订,重新出版。所做的修订有三。其一,在初版时,匆忙交稿,许多文章是从原发表刊物上剪贴的,其中有一些不免被那些刊物的编辑做了删改,此次均按原稿予以恢复。其二,由于《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一书已出版,删去了从中摘录的文字。其三,增补了当时遗漏的若干文章。在我的生命中,本书写作的那十余年真是一段特殊而重要的岁月。那时候,我刚读完研究生,以接近不惑的年龄迎来了迟到的青春,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一切都仿佛正在开始,要在哲学的事业上有一番作为。然而,也是在此期间,在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变故。回想起来,也许正是那些变故迫使我暂时搁下我的学术计划,而把更多的精力用来思考令我困惑的人生难题。表面看来,这好像是一个外力把我从一条轨道上撞到了另一条轨道上。可是,我因此脱离哲学的轨道了吗?我相信没有。在我迄今为止的全部生涯中,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时候,我从哲学那里获得了如此有益的帮助,为此我对哲学满怀感激。本书中的文字大多写于一二十年前,可以称作旧文了。令我欣慰的是,仍有读者喜欢这些文字,包括在那之后成长起来的一茬茬可爱的青年读者。在这个喧闹的时代,如我平凡之辈,所写的东西在一二十年后还有人读,很应该知足了。但我不会因此沾沾自喜,因为我心里明白,我的作品决无传世的资格。我仅相信一点:一个人唯有真正为自己写作,他的作品才会有比较长久的生命力。今后我无论写学术著作还是文学作品,都仍要坚持这个原则。为自己写作,也就是为每一个与自己面临和思考着同样问题的人写作,这是我所能想象的为人类写作的唯一可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