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灵魂在这一千七百多年漫长而又曲折的时光隧道中孤独地穿行,听到那么多人至今仍在传扬、解读我的智慧,把一个个标签粘贴在我名字背后时,我很侥幸自己没有诞生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尽管,一千七百多年过去了,武侯祠的风光更添了襄阳网的热闹,依旧仿佛是那盘旋在我头顶上的鸦鸣蝉噪,令我感觉空虚而又无奈。谁能想象,五丈原的秋风毕竟是会吹死人的,定军山的草木毕竟会令英雄寂寞的,千百年的鸦鸣蝉噪更是会令死人也觉肉麻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巾……嘿嘿,岂止是泪呀,李唐时代的兄弟,那更是我的一腔热血啊!虽然血肉已经沃土,老骨早就朽烂,可我这颗化碧的丹心却没有一天不与墓外的鸦噪一起搏动,我的这缕不散的阴魂啊,没有一天不在墓外的鸦噪声中反省……赤心如拳,魂魄如缕,我可以忘却火烧赤壁的辉煌,却不可能忘怀五丈原萧瑟秋风里黯淡的烛光——阵阵的胃痛、幢幢的人影不要紧,无奈、无言的悲哀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天呐,为什么这样薄待大汉帝胄,薄待我诸葛孔明?哪怕是借给我十年也行,五年也罢,让我彻底反省、总结一下,让我把费、蒋、姜历炼成熟也好啊!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我都知道,既没有生而知之的天才,也没有注定成功的老板。人,是要靠不断历炼、不断反省、不断补课,成就出来的。也许是五丈原的秋风和胃里的癌痛,让我的头脑变得如此清醒——费、蒋、姜和我的瞻儿竟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历炼和补课。我不能不懊悔过去,毫无疑问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或者是个没有全盘意识、斤斤计较细节的狭隘的完美主义者,或者是个自以为年富力强的盲目乐观者,不然,那么多年我都在瞎忙些什么?!可惜,光阴不再!可恨,天不假年!太多的未竟与牵挂,我怎么能魂回归来处?我讨厌孟婆汤!一千七百多年了,我在风里雨里,每天都在用同一个声音呐喊:我要补课——给我自己,也给我的继承者们!可谁能听见一个沉寂千百年的死鬼的泣诉?我,阴魂不散,天天月月年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让大家分享我千年的反思和积淀在灵魂深处的得失历炼,那才是我智慧的磷光!我讨厌一切不实的谀词和指控,正如我讨厌盘旋墓外,栖身枯树枝头的昏鸦!我从不妄自菲薄,可也不曾希图,在这身后的千百年里,不幸地成为帝王将相口中笔下籍以驱使和供奉的冷猪肉,说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出自不知哪位捉刀高手的《后出师表》)——我有那么无奈、悲观吗?至于什么“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忠勤职守”、“足智多谋”、“千秋万世忠臣之表”……等等,也实在肉麻得让我的千年朽骨都感到无可措置。其实,这哪是在夸我,分明是用心良苦地给死人冷猪肉,给活人上眼药嘛:其一,那些做帝王当上司的,希望借着这样的褒扬,拉我来给他的臣子和属下们陪个榜——看人家诸葛亮多好,你们应该向他看齐安守本份,尽忠竭诚,谨守臣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其二,而那些做臣子属下的呢,也只不过把褒扬我诸葛亮当作一块敲门砖,表忠心给他们的上司看的——就好像越夸诸葛亮,自己便也越忠良起来了似的。所以,夸有夸的用心,听有听的技巧,谁敢说我不好,敢数落我这位贤良巨忠,自然也就归于奸佞小人一流——这种逻辑固然让我这样的聪明人也摸不着头脑(推理过程如下:好人是没有缺点的,有缺点的便不是好人;说好人好的,自然便是好人;说好人不好的自然便不是好人)可是,如此一来,谁还敢说个不字?如此一来,还有谁敢说我半个不字?既然那多前贤都给了我满分,那么只要是不想落个“不忠不贤”之名的后来者,自然便不敢给我打九十九。无非是依葫芦画瓢,跟着别人勒勒罢了。我不敢说,从没有人客观地评价过我,但在哪个混账逻辑公然流行的年代里,没点胆量的人是不敢的。可要是一个人永远得不到客观公正的评价,地下有知怕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尽管这些假大空话逃不过聪明人的法眼,但对后人子孙却有误导之嫌——好像中国人就爱夸耀先人,给祖宗戴高帽似的。至少,我是极不情愿戴上一顶如此华而不实的便宜帽子的。说句公道话,我既不是神也不是妖怪,只是一个有得也有失的人,要是有人给我的是非功过也来个“三七开”,我会很不好意思地照单全收的。其实,包括我这颗大多数人津津乐道的脑袋,也差不多可以“三七开”——七分是千百年前的收藏,三分是我历经千百年锤炼,从得失中领悟,给自己补课的心得。且将那七分留给别人做饭碗,把这三分抵付《跟诸葛亮补课:在无耐与委屈中寻找出路的管理智慧》作者的辛劳。想见识见识我给自己补课的心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