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庆文集”包括两本书:一本书名为《自白录》,内文是她1995年出版的《我的自白录:从电影明星到亿万富姐》;还有一本书名为《路程》,收录了她曾出版的《我的路》和《我这八年》,此外还收录了刘晓庆以前在《大众电影》杂志上刊登的“晓庆信箱”的部分内容。片断:初次“走穴”一天,摄制组所在的西苑宾馆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是来请我去演出的,地点是河北邯郸。我生硬地告诉他们不去,态度十分恶劣。他们没有冒火。仿佛我的反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说这台晚会请了当今中国的所有名演员,接到的任务是一定要我出场。我坚决、果断地频频摇头。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突然说邯郸演出可以一场给我报酬五十元。五十元!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并且四天演二十五场。”那人继续说。二十五场,每场五十元!我脑子里虽然一时转不过弯来,但心里已明白这是巨额财富。最近文艺界正风闻有演出团私下拿报酬,每个演员每场二元,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二元已经太多,没想到现在给我的价钱是每场五十元。五十元是不少,已经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可是我演什么呢?又没有衣服穿,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再说我正在拍戏,还是大主角,摄制组肯定不会放,就是我点头答应也白搭。“不去。算了。”我又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送客。那个时候,金钱的诱惑力对我来说还没有那么巨大。“我们明天再来。”他们两人走了。我照样拍戏。照样烦躁。照样贫困。照样想吃鸡却没有鸡吃。照样打我的地铺。他们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来了。一见他们,我又摆出冷若冰霜的样子。前天的谈判我已忘了。心里最初的一丝悸动已荡然无存。任性的我什么事只能趁热打铁,几天之后黄花菜全凉了。他们继续顽强地说服我。累断了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我仍旧摇头、摇头,头晃得像一只拨浪鼓。晃得我自己的头都晕了。他们没有停歇,快速而坚定地告诉我说当地可以给我每场一百五十元,只要我同意去。我停顿了两秒钟。在重赏之下没有人能保持沉默。我立刻点头答应了。然后我们坐下来讨论细节。怎么去?更重要的是钱怎么发。由于每个演员都是五十元,就我一个人一百五十元,保密工作要严而又严。最后,唯一的问题是我的假期了。哪一天可以去演出?加上来回路途一共要六天的时间。我告诉他们听我的通知。他们走后,我躺在床上假寐了一会儿。脑子里兴奋莫名,心跳得一塌糊涂。从没有做过这种事。这算不算是不义之财?我该不该拿呢?可是不管怎么说,钱也好,这件事本身也好,对我都充满了刺激性。我跳下床,去找副导演。副导演是电影学院的老师,平时我们私交很深。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最后着重强调说是“有——钱——的”,让他务必帮忙把我的时间排开。我知道这让他十分为难,可是我非去不可。在我死乞白赖的纠缠下他终于勉强答应了。火车向前开。轰隆!轰隆!与每一次坐火车没有什么两样。我们参加演出的演员们,挤在一个个的软卧包厢里,促膝谈天,兴高采烈。许多伟大的开端都是平凡而普通的。十几年后的今天,想起那次的邯郸之行,总觉得其实那列火车是载着我们奔向阿里巴巴装满宝藏的山洞,在邯郸的演出中我们齐声唱出的是那打开宝库的咒语:“芝麻,开门吧!”车厢里,王洁实、谢莉斯、姜昆、李文华、唐杰忠、苏小明、吕文科……全部当时最红、最火的名演员,都在一起。与大家打了个招呼,彼此心照不宣,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平日在文艺界以骄傲、清高出名的我,此时在演员们的眼里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也为五斗米折腰,心里真是羞愧难当。一反往常张牙舞爪的个性,文文静静地找到我的铺位坐下,半天才回过神来。对面坐着的是谢莉斯。谢莉斯是我的老乡,也是四川人。她与王洁实的二重唱那时正红遍大江南北。“我演什么?”我问她。“……你报幕好了。”想了半天,她回答说。反正是挣钱,又不是拍电影。我心里自己给自己说。可是报幕已经有人了。出发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你唱歌吧。”谢莉斯热情地提出主张。“有你们那么多的歌唱家我还唱歌?”我喊起来。谢莉斯赶紧安慰我:“不一样嘛。大家喜欢听你唱。”到了邯郸,已是中午。下了火车直奔剧场,离开演时间已经不远了。演员们刷牙,洗脸,梳头,化装,一通忙乱。我还得四处寻找乐队负责人跟他商量在车上想好要唱的曲目。幸好我是音乐学院附中的高材生,此时全派上了用场。找来几张纸,腿踏在凳子上,一边哼一边写乐谱,写完后再抄写几张,五个人的乐队至少得三张。刚把乐谱发给乐队,观众已经进场了。演员们群情激奋,斗志昂扬,一个跟着一个上台。剧场里热闹非凡。那种阵势使我在想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时干劲恐怕就是这样的冲天吧?大家目的明确,知道为什么而干。该我上场了。剧场里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在邯郸连电影演员也看得到,观众们喜出望外。我行了一个礼,开始唱歌。我的歌唱生涯也就从那时刻开始。此后我的歌唱水平日臻成熟,录了五盒歌唱磁带,其中《刘晓庆的歌》还获得了太平洋影音公司颁发的“云雀奖”。我的歌声有点像鸡脖子被踩着了,在过门时赶紧咳嗽几声,再唱时只看见钞票在乱飞。一百五十元!一首歌一共不到十五句,一句十元钱!钱太容易挣了。唱完歌,我又行了个礼,拐脚拐爪地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下场。虽然觉得有些丢人但立刻原谅自己说我是电影演员不是歌唱家接着很快被已挣到一百五十元的兴奋所替代。大家都喜气洋洋。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是为什么。因为感受是共同的。一场,二场,三场……第一天就演了四场。没有人喊累。第二天开始演五场,连续演三天。我每天写新的乐谱,唱新的歌。我节目获得的掌声远远没有报我的名字时热烈,我直埋怨是歌选得不好。一台演出全是唱歌,除了两对相声外,连我这个电影演员也唱歌。乐队拉手风琴的手都拉肿了,手背上起了一个大包。可是没有人打退堂鼓。更没有人临阵脱逃。大家还都要求加场。我们几个在后半场演出的演员更是不一般。演完后立即小车接送回宾馆休息下一次快到我们上场时再来,免得换场时被观众围观,我们都像吃了兴奋剂。很快,最后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