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逝的上海弄堂·作者自序我第一次从日本九州来到上海住进弄堂石库门的家里,大概是1921年晚春时候。当时,我还是刚刚学会走路半年多的幼儿。那个家就是今天面向铜仁路和延安中路的一个街坊之一吧!从那里透过庭园的草坪可以清楚地看见哈同·的象宫殿一般的红砖洋房。哈同是住在上海的犹太人,是大名鼎鼎的大财阀,用今天的话说,是房地产大亨。他建造了大量的普通里弄式房屋,分成一幛幢 一列列,而每列每幢又分隔成许多户人家,这些为中国人建造的住房,可以说都不是什么高档房屋,我们一家所租的房屋也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一列列的房屋之间的细长形空间就是弄堂,这些住房间弄堂对外正面的总出入口设有叫做过街楼的门屋,在这里写明××里,以表示此街坊的名称。我家租来的房子就是面向这种弄堂口的,墙上开有毫无装饰气息的石库门,上面装有两扇黑漆的平开门扇。对面则是前排房子的后门了。住到这里的我本人首先感到困惑的是没有厕所。妈妈对不能洗澡、没有厕所似乎有些不满,于是我爸爸买来带搪瓷盖头的便桶和椭园型浴盆来替代了。每天早上各房将马桶拎出来放在石库门的旁边,等着倒马桶的人来,打开手推车上的粪箱,将粪便倒进去,用水简单地冲洗一下再将马桶放回到原处。这样这种在家里没法做的事就全部拿到弄堂里做了。当时,我住的里弄的周围空地原野较多,但四周均已开始了里弄建设,常常有许多大老鼠窜到家里来。我就曾被装在家里的捕鼠夹子夹坏了脚指头,脚指甲也被夹掉了,痛得我咬紧牙关还忍受不住。对大多数上海居民来说,弄堂是生儿育女的地方,进行生活的场所,也是和邻居们进行交往的场所。但是,最近这几年却发生了不少的变化,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却培养出了使人不见内情的 种私密心理。首先使用了煤气,自家烧自家的饭菜,电话、电视也普及了,甚至有的房间还装上了空调机,将窗户完全封闭,门也不太开了。家和弄堂完全被隔断了,空间上的联带关系也早已不存在了。在弄堂玩耍的孩子的影子也不多见了,谁也不再来纳谅。以前,每到夏天,在通风好的荫凉里,或是冬天可以晒太阳的地方,都是老人们打扑克、搓麻将的好地方,这和有说有笑的场面,却再也不见了。弄堂单单成了到达自家门口的走道,只是稍微停留而已。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些使命的已有60~70高龄的这些老弄堂,到了真正消逝的时候了。幢 幢地开始被毫不痛惜的拆去,用不了多少日子,将会完至消逝得无影开踪。我最近几年,亲眼目睹了这种变化,常常将它们拍摄成影,今选其一部分编成此集,想留传给后来的上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