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断:“夏”和“中国”——祖国古代的称号我们的祖国是世界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在很早时候就自称“夏”或“中国”。这两个名号由何而来?其涵义有没有发展变化?何时成为我国的专称名号?对于这几个问题,就管见所及,提出一些粗浅的看法。在古史传说中,夏是最早的一个朝代。值得注意的是,夏已经以农业为经济基础,且有了城邦的形式,文化最高,影响最大,保持了几百年时间,因而被称为夏朝。《左传》定公四年称:“分唐叔以大路、密须之鼓、阙巩、姑洗、怀姓九宗、职官五正,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虚,启以‘夏’政,疆以戎索。”唐叔是西周时分封的晋国的始祖,他的封地在今山西南部汾水流域,而称做“夏墟”,可见古代的夏国就在这个地区。在黄河中上游,如禹都阳城,相传在今河南登封县;《汉书·地理志》陇西郡有大夏县,其地又有大夏河(即广通河,东流入洮水,非今之大夏河)。这些遗留的名号,足以说明古代夏文化的影响之大。谓“不敢怠业……修其训典”,正是保持着夏的文化。《尚书·康诰》:“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这里“区夏”、“一二邦”、“西土”的前面都是“我”字,在语法上是平列的。西土之义最明显,武王在《牧誓》中第一句话就说:“逖矣,西土之人。”《酒诰》也说文王“肇国在西土”。这里的“西土”应指当时周领导下的西方小国(所以文王称为“西伯”),而“一二邦”是指与周关系最密切的几个小国。只有“区夏”比较费解。这段原文是指文王的政治影响由近及远,“区夏”最近,应是周本国。但旧注对此都讲错了。伪《孔传》说:“用此明德慎罚之道,始为政于我区域诸夏,故于我一二邦皆以修治。”在“修”字下断句,而以“我西土”连下读,全失原意;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则说:“文王始造我区域于中夏”。把“区夏”一词分割开来讲,也不妥当。实际上“区夏”就是“夏区”,即保持夏文化的地方,周人是以夏文化继承者自居。“区夏”也作“有夏”或“时夏”。如《尚书·君奭》:“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诗·周颂·时迈》:“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思文》:“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陈常于时夏。”“有”字是语助词。“时”即“是”,是“这个”的意思。《君奭》和《周颂》二文都是说的周境内之事。可知“有夏”和“时夏”也就是《康诰》所说的“区夏”。本书前言本书共收文史杂著五十篇。文史二字,名实不违。内容则或为考辨,或为论述,或为记录,性质不一;文体则或用白话,或用文言,莫衷一是,故惟有称之为杂著。曙庵者,在校读书时,曾自题此号,其后久不用,今所收之文自彼时起,用之以“从其朔”也。各篇要旨,或言事与义,或言书与文,略以此为准则,别为上下二编。内容虽杂,而可以概括为一点,曰实事求是。我国学术,源远流长,门类繁多,而缺乏科学系统为其显著弱点。又学术之存在与流传有赖于文籍之良否,故论事论书,其重要性适相若。长期的封建时代,已形成种种偏见谬说,如哲学方面独尊经学,史学方面特重正史,文学方面惟行古文,不仅狭隘片面,更为虚幻失实,成为传统文化中与精华相间杂之糟粕。自今日而言,继承祖国传统文化,惟有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方可达到发扬精华,扬弃糟粕的目的。多年来常以此自勗,故用为集结本书之指归焉。以上为一九八八年二月十五日所写,当时所编者共四十四篇,后因故未能付印。而编定《中国史学史纲要》时,收录有关史学史之单篇论文《瞽史》等七篇为附录,今重编时皆予提出,又撤出内容重复及无关紧要者四篇,而别以近年发表之文符合上述原则者编入,计上下编各为二十五篇。大部分为解放后发表于各刊物者,惟有个别篇发表于解放前之报刊,亦有未发表者。凡已发表者,于篇末注明原刊物之刊名与年月,间或有修订补充,一般的不再注明。管窥之见,或不足当识者之一晒,幸读者不弃,为老骥加鞭是感!一九九三年十月五日于北京,王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