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办一份史学刊物,在复旦大学历史系,已是师生们蓄积多年的共同愿景。还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复旦历史系已经大师名家济济一堂,无不乐为繁荣新中国史学尽职尽力,而堪称大雅的史学园地稀缺。因此,一旦“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熏风初沐复旦校园,就立即在历史系激起涟漪。办个专刊,不断推出本系研史论学的精品,也成为师生们不约而同的呼声。效应呢?紧接着那个“不平常的夏天”,曾被马克思、恩格斯痛斥过的“非历史的观念”之一,所谓“文学革命”,便压得恪守写真实历史的史学从业者喘不过气来,复旦历史系就饱受摧残。清末民初,章太炎反对康有为把孔子抬成超越时空的通天教主,以为孔子只是传统史学的宗师:“史学讲人活,教主讲鬼话;鬼话是要人愚,人话是要人智,心思是近然不同的。”本系前辈大师“二周”(周予同、周谷城)都是在“五四”时代参加过“打孔家店”的斗士,“文革”前夜又都挺身反对现代造神运动,正是为了维护“史学讲人话”的权利。所幸历尽劫波,老成未尽凋谢。20世纪80年代,周谷城、谭其骧等众多名家,为重续历史系薪传,都亲作表率。他们支持本系后进,与海内外学者广泛合作,开拓中外文化研究的多种历史新领域,办集刊,出丛书,开国际学术研讨会等等,促使本系走出低谷,逐步在海内外史学界恢复声誉。倏忽世纪交替,又快五年。复旦大学要满一百岁了,历史系在校园出生也有八十年。经过全系师生共同努力,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愿景,终于在有双重纪念意义的2005年化作现实,就是如今呈现给读者的《复旦史学集刊》。然而带头催生《复旦史学集刊》的吴景平系主任,要我给《复旦史学集刊》发刊写几句话,却令我踌躇。人所共知,目前海内的史学刊物,已有数十种,而涵盖史学的人文学科期刊学刊,更不知凡几。因为本系学科齐全,专家众多,又有多个博士点源源不断地培育年轻学者,拥有人才资源的优势,《复旦史学集刊》立足不难,可是要后来居上,成为同类名刊翘楚,就要尝点艰辛了。沙不含金,再淘也是泥沙。名家作品,未必均属名篇,“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因此,我对这份史学专刊能否存世,很有信心;能否传世,未免隐存杞忧。我殷切期望《复旦史学集刊》经受住历史的筛选,不敢奢望再过五十年,至少到本系百龄之际,其中仍有若干论著,仍是未来史学继续研究的起点,本系传薪的火种。于是不揣简陋,想到几点,与《复旦史学集刊》的编者、作者共勉。我希望本刊:一、讲人话,不讲鬼话。二、讲真话,如马克思所说,力求进行“公正无私的研究”。三、讲实话,即恩格斯期待的,“把历史的内容还给历史”。四、讲新话,写历史也有原创性,选题、思路、论述,都有新意。五、讲短话,非指行文长短,而望勿讲空话、套话、冗话、废话、昏话。其实都是老生常谈,但在乘《复旦史学集刊》发刊之际,旧话重提,也表示我们欢迎读者对本刊切磋砥砺的一种心愿。谨祝《复旦史学集刊》越办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