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阳台上,在黯篮的月光里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笑,似乎有藐视的意味,然而那注视里还是有对这世界难言的恋慕。让我们寻出那本法封的万年历,轻吸一口气,吹掉岁月的灰——日子倒回到20世纪20年代。现今的人对那个时代早已淡漠了,曾经的喧嚣在流年中沉寂而安静。所有这些“时光”的尘埃,当初都是一张张鲜亮的小口,闹哄哄呼啸嘁嚓,凝成一片混沌;如今却一点一点被冷落被放弃,终于沉淀为扇面背景里浅淡的山水:“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房子上,就在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有一种迷宫叫“时光”,蛮荒得让人望不到尽头。人一出生就被关在这里,曲曲折折,一路踉跄,纵然撞得头破血流到头来也还是走不出去。生在这里,死也在这里,插翅都难飞。然而,有谁见过他们的足迹?徘徊、犹疑和回旋,带着心事重重和浮世的悲欢,在原点一次次地远离又回归,徒劳地踯躅在这迷宫里。到底走不出去。我们却把这叫做“人生”。穿过影影绰绰的桃花的绯红零落,我们终于来到了1920年。站在她曾经落地的原点,是刚落过一场雪吗,覆盖了她的踪迹?那样白茫茫、寂寥的前方。好吧,让我们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