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散步到停车场的菩提树旁,募然发现菩提树的树身与枝干,是如此粗壮、刚毅,那叶片比我摊开的双手还巨大!原来菩提树并非无力如垂柳,为何年少时看到的菩提树是如此呢?我哑然失笑,是境由心生吧?此刻,我站在菩提树下,晚风中树叶婆娑起舞,叶叶心心仿佛在风里传唱着一个觉悟者的故事。我会一直记住菩提树下的佛陀,以及菩提树下的自己。佛陀说:“人人都有成佛的可能。”不是吗?我摘下一片“巨叶”,在灯光下细细检视它细致的纹路,这样的叶片曾飘落在静坐的佛陀身上,也飘落在我的心版上……本书前言《和佛陀赏花去》一书,原是《中国时报》“浮世绘”版“佛法秘密花园”专栏的结集。撰写这些文章期间,我正面临修行岁月中重大的转折──离开出家十几年的寺院,寻觅一种新的修道生活。不论云水行脚或隐居潜修,时近中年的我,总带着一种“静看花开花谢”的心情。每在一处落脚,我习惯栽种些植物,那些绿意盎然、花枝招展的花花草草,或清丽脱俗,或娇媚明艳,也有的香气芬芳、暗暗袭人,令人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平添了几许悠闲,也带来无限生机。我喜欢爬山。任何一座青山,沿途的野花、野草、果树,总随着四季的变换,展现不同的风情。最喜欢来到无人的深山,在群山环绕中,看着远方山峦层层迭翠,山花怒放缤纷,听着野鸟此起彼落鸣唱,人在图画中,有如天上人间。尽管时光流转、人事更迭,有些植物一直在回忆的角落散发幽香。那是童年家乡院子里的茉莉花、水井边的螃蟹兰、门前小河边的凤凰木,南投山居岁月中的梅树、山芙蓉……仿佛在记忆深处,有条小路,时时等待我归去的跫音响起。这大千世界与人的内心,不就是一个“佛法秘密花园”吗?我常驻足凝视、侧耳倾听、临风怀想花园中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而那些形形色色、姿态万千的植物,正对着我诉说众生的“无边烦恼”:人的习气如林中蔓泽兰难以除尽;五蕴生灭,如相思花云的积聚、散失;众生的执取比鬼针草更黏人……启发我“修行之道”:把握当下,以免错过今天的蓝星花;寻找对治热恼的左手香;学佛所需的长远心,比种常春藤还长远……更透露了“生命寂静”的消息:走出烦恼火宅,体证竹林清凉;期待花落莲成的圆满;烦恼叶落,涅花开,就像叶片落尽,梅花绽放……唐朝诗人白居易的《僧院花》写着:“欲悟色空为佛事,故栽芳树在佛家;细看便是华严偈,方便风开智慧花。”对于一个拥有宁静、觉悟心灵的人来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青青翠竹、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借由观照外在世界与自己心念的苦、空、无常,进而放下对“自我”及“我所有”的执著,深远广大的“同体大悲”与清澈明净的“无我智能”,便在其中产生了。我很喜这句话:“看穿世界无非佛”,通常人们只看到花朵开谢乃至人生聚散、成败起落等现象,因而追悔过去或幻想未来;而随着佛陀解脱的目光,我却能从花开花谢开始,透视现象背后无常、无我的真理,反观自心,找到生命真正的依归。佛陀曾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让我们跟随佛陀赏花去吧!当你了知一切法无常,就能做个自在的赏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