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褚斌杰教授和我指导的中国古代文学先秦两汉方向的博士研究生中,有好几位的博士学位论文是有关诗经学史的,大都为断代研究或以一个人为中心的个案研究,而吴万钟君的《从诗到经——论毛诗解释的渊源及其特色》则有所不同,它的时间跨度长,空间广大,涉及了从春秋、战国到东汉末年七、八百年间的多个人、多本著述,而且相对于断代研究和个案研究,前人对这个问题研究不够充分,可资借鉴的成果很少,它的难度是显而易见的。在不少场合上与学术同行讨论研究生的培养和论文写作时,当我提及万钟这一选题时,他们莫不表现了极大的关注,这也使我感到作为导师的责任重大。可贵的是万钟没有知难而退。我们多次讨论了这一选题,讨论论文写作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根据我们的设想,通过对有关资料扒疏、整理、考辨,应该会得到一些结论,当然我们也有思想准备,由于现存材料有限,可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得不出任何结论。“但问耕耘,不问收获”。我一再用这句话来激励万钟,他也是这样做的。《诗经》文本以及汉代诗经学的来龙去脉,万钟是熟悉的,但他在论文准备过程中还是重新阅读了《诗序》、毛《诗》、郑《笺》,乃至孔《疏》和陈美《诗毛氏传疏》等清代毛诗学派的著作,并亲自动手把它们输人电脑中。作为论文的写作步骤,正是通过上述的阅读,他确定了对毛诗形成的年代及其解释特色的认识(即本书第一章的内容)。在此之后,万钟开始收集整理从先秦至汉初文献典籍中有关《诗》的记载,并把它们分别排列于《诗经》每首作品的毛诗相关材料之后(这项工作也是借助电脑进行的)。这项工作细致而近于琐碎,万钟对此十分认真,在论文完成之前,他已完成了两本后来被他分别定名为《从先秦到汉初赋诗、引诗资料汇编》、《毛诗历史化的相关资料》,其字数要比现在出版的这本学位论文多得多。论文的最后就是要通过先秦至汉初的文献典籍中的记载的各家诗说与赋诗、引诗的资料与《诗经》毛诗的解说相对照、比较来印证、说明毛诗解释的特色及其渊源(即本书第二章以下各章的内容)。万钟这一研究思路尽管有前人的研究作为借鉴,但前人的研究或只限于揭示文献典籍中引《诗》的条目,分析引《诗》的情况,或与传本《诗经》相互比较,说明文字训诂的意义,他则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同样的诗句在不同文献典籍的各种文章中的引用方式,在文章脉络中的作用,以及对《诗》内容的理解,并探究这些同毛诗解释方式和内容的联系,并从几个不同的方面论述了先秦引《诗》方式和解说内容对毛诗解诗产生的直接影响。万钟的这些认识还不能说是毛诗解释特色及其渊源的全面概括,并且它们还需要学术同行的认同,但作为一家之言,特别是万钟研究这一选题的思路以及他的严谨的工作方式和勤勉的工作态度,应该是很有启发性的,他的研究朝着这一问题的解决向前推进了一步。作为导师,我与万钟一同品尝写作过程中的苦与乐,为论文的完成并获得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委员会全票通过而感到无限欣慰。吴万钟君是韩国留学生,大学本科就读他自己国家的全南大学中国文学系,八十年代中期,他去台湾成功大学作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并于1991年取得硕士学位,他的硕士学位论文是《诗经关雎篇之研究》,指导教授是黄永武先生和叶政欣先生。以后他去英国留学,在伦敦大学学习博士课程,他研究方向仍是中国古代文学,研究重点仍是《诗经》,后因他的指导老师回美国,他只好中断在那里的学习来到北京,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文学研究所做进修生,于1996年9月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99年6月通过博士学位论文答辩,算来他为了研修中国古代文学,已经在国外生活超过了十年,他的妻子作为陪读,由台湾而伦敦,再到北京,并先后为他生育了两个女儿。万钟到北大后,他们的女儿已读小学了,这一双女儿的汉语,比他们的爸爸、妈妈都要好。他的妻子十年来,同他长期生活在异国他乡,相夫教子,辛苦自知,难怪她带着女儿参加了万钟的博士论文答辩会,当委员们一致通过万钟的论文时,她流下了热泪。对此,我也很感动,从中我感受到韩国人对教育的重视,为了万钟的学业有成,他父母、亲人所投入的不仅是物质的,还有浓浓的亲情,热切的期待和衷心的祝福。现在万钟一家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天道酬勤”,我相信在学术事业上,万钟会不断取得成就,也真诚地祝愿他们一家美满幸福。万钟要把他的博士论文出版,要我为他的书写序,不好推辞,写了如上的话,权以为序。费振刚二○○○、十二、五于北京大学畅春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