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魏晋史探微》一书,辑存的是书名断代范围之内的近年读史之作。文章一般写在1979-1989的十年之间,少数文章定稿稍晚一点,但内容都是在这十年之中酝酿的。有两篇写得较早,这两篇与《探微》其他文章在观点上有承袭或照应之处,所以经删节后也选收进来了。以《探微》名书,无新鲜感,不惬人意。我原想把十年时限这一因素放到书名中去。这十年与过去大有不同,读书写作的外部条件有了改善,是非常难得的。有一位文学家以《十年蹒珊》为文章标题,吸引了我。我很想找一个类似的书名。但是琢磨许久,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历史学毕竟不同于文学,古史又不同于近史。古史内容缺乏现实感,本来就枯燥;而我的文章又比较浓缩,读起来难得有轻松之感。这样的书,要赋予它一个富有哲理。文采而又活泼、简练的书名,反而不伦不类,不如虽平淡却实在一点为好。我的兴趣在钩沉发隐,以《探微》名书,倒也符合实际。收人《探微》的文章都经过修改,有的改动很大,甚至重写一过。所改动之处,或换题目,或增设文内标题,或补充订正资料,或调整充实论点。但是各文主旨概依旧说,以存其真。有几篇文章新加了简短的跋语,其内容一般是资料和论断有所增益而在修改原作时未能包含者,也有的是对原作的一些说明。由于《探微》所收某些文章原来已有了“附语”、“后记”之类,所以在编次《探微》时附加的这类文字,一律冠以“作者跋语”,以示与原有附加文字相区别。十年来每有所思所作,总不免晚学之憾。但是自知之明和学有所守的体会却日渐增长。一位博学多才的文学家在自己的一种著作付印后被问及此后写同类作品的设想,他回答说,要想写作而没有可能,那只会有遗恨;有条件写作而写出来的不是东西,那就要后悔了,而后悔味道不好受。所以他强调说:“我宁恨毋悔。”对这几句话,我曾久久凝思。我知道,学科有不同,学识有高下,不能一概而言,强比前人。不过“宁恨毋悔”的论学之语有如当代《世说》,读来浓郁沁心,极堪回味,我愿以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