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有古有今,是一个历史意识深厚,典籍浩瀚的民族,儒家所津津乐道的“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提出了文明的继承与创新的问题。自鸦片战争以来,一百六十六年的变化,让我们不断地对这些问题进行再认识,再思考。“中国”应是体现中华文明的政治概念,没有五千年的历史传统,也就没有现代意义的中国。经济和政治中国必须以文化中国为基础才有“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生命力及“协和万邦”的说服力。《大学》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念和宋明儒学“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宗教情怀,都是儒家人文精神的展现。我们从事经学研究的读书人,本着以学术为天下公器的原则,对这份人类的共同遗产进行保管、整理、修缮、解释、发展和弘扬的工作,是为了“自立”也是为了“立人”。儒家传统和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结了不解之缘。排斥、摆脱或扬弃儒家传统,重新塑造中国文化的新认同是五四运动时代知识分子努力的目标。他们在意识层面极力引进自由、人权、科学、民主等现代西方理念,但是,这些反传统的知识精英又都是自尊自重的爱国主义者,在他们潜意识层的心灵积习中弥漫着儒家文化的因素,因此他们不可能也不愿意以西学为国学。作为当时杰出的公共知识分子,他们关切政治,参与杜会,注重文化。他们的生命形态、价值取向和儒家传统的“弘毅之土”一脉相承,因此他们不能否定儒家的理想人格,也无法离开儒家的意义世界。不必讳言,他们在“诋孔反儒”的前提下,塑造了现代学术的规模,提出了新问题,发现了新材科,开拓了新视野。可是,他们所耕耘的国学田地虽然以精巧细致的专论著称,但缺乏“上下与天地合流”的刚健之气,没有篇当时“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思想大潮提供参照。经学研究有深刻的政治含义,也有实用价值。但经学研究本身即是目的,应该有独立自主的发展空间。既然经学是中华民族文化认同的核心课题,支持大批学人从事经学研究应是学术界的基本承诺。是否有成效,应根据严格的学术标准,不应搀杂非学术的考虑。不过经学研究者,特别是经学研究的领导,应有深造自得的体悟和高瞻远瞩的视野,也应关心时代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