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脱胎于美国宗教学会1995年在费城、1996年在新奥尔良举行的“比较宗教研究:当代的挑战和回应”专题研讨会。与会的十几位宗教史学家试图化解后现代学者中反对和支持比较研究的人之间看似不可调和的分歧。他们不仅严肃对待后现代的批评,解释它对自己的著作所产生的影响,并且还提出了新的比较途径。本论文集是我们了解近二三十年来美国宗教学研究成果的一个重要窗口。本书前言译者序按照著文先破题的古例,我们在此也要先就本书的书名唠叨几句。本书的正副标题包含着三个思想要点:(1)它着意探讨的方法论主题是比较研究;(2)它的反省、批评和建构均立足于后现代时期;(3)它强调新比较模式中仍有巫术的踪影。上述三个要点中的第一点表明该书题旨意义深远,因为自从缪勒提出宗教学的学科构想以来,比较方法已然成为宗教研究的基本方法,后人抓住这个“把柄”去评点前贤的成败得失,其撼摇之势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比较方法的“命运”与宗教学学科发展的未来走向息息相关,因此,本书作为美国宗教学界整体努力的成果,其对旧比较方法的反省和对新比较模式的构想,必然会有力地刺激新的研究思路,并有助于培育新的学术格局。当然,这一切的反省、批评和建构,均立足于后现代时期,因此,如何面对后现代的批评,便成了本书各位作者公有的题域和共享的出发点。按照两位主编的意图,本书主要围绕着这样一个问题来展开:“后”之后是什么?或者,后现代时期的比较宗教研究将走向何方?我们从这种提问的方式和设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体会到编著者对待后现代批评的基本态度。一方面,他们吸取了后现代批评的积极成果,对传统宗教学的现代主义信条(如普遍主义、本质主义等)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和批判,并对其所采取的学术立场(如理性帝国主义、神学基要主义以及反情境主义等)进行了解构性打击;另一方面,他们又认真检讨了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的负面效应和“潜在缺陷”,并试图从现代主义宗教学的废墟中“拯救出”一种新的比较研究的“模式”。在他们看来,这种新的比较研究作为一种“学术上的非确定的程序”,不是一门科学而是一门艺术,不是一种客观的“发现”,而是一种主观的“发明”:也就是说,我们最好是把这种新的比较研究当做一种智力创造的事业,当做一种运用知识进行调解和重述的富有想像力和启发性的批评活动。显然,与传统的比较观相比,新的比较观更有自知之明。它并不自诩为科学,相反,它甚至还坦言自己有巫术的挥之不去的影子。本书的两位主编在确定书名时,就直接套用了乔纳森·史密斯(JonathanZ.Smith)在巫术与比较之间所作的关联:巫术混淆主观联系与客观联系,同样,自诩为“科学发现”的传统比较研究其实也不过是对联想律的误用;顺势巫术依据“相似性”联想而建立起来,同样,比较研究也一直是一种收集相似性的活儿,差异性问题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当然,两位主编心里也很清楚,史密斯所用“巫术”一词带有贬义。史密斯不无讥刺地把比较研究者比作弗雷泽笔下的巫师,目的是要对他们(包括弗雷泽本人)的理论进行解构性打击,从而抹去套在他们头上的科学光环。两位主编显然赞同史密斯对于“巫术”与旧比较模式的关联的说法,但与史密斯有所不同的是,他们还把“巫术”一词用于新比较模式,这时它就不再带有讥刺的贬义了。两位主编的词义“改造”是否持之有故,这是个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不过其中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他们通过这种词义转换,已经很好地实现了“比较”正当性辩护的角度变换:比较研究不再以“发现客观规律和共同本质”为职志,不再口口声声以“科学”自命;相反,它乃是要在“启发”、“批评和调解”以及“获取知性洞察力”等方面,重新构想比较研究的潜力。据说,帕顿和雷依在酝酿编写本书时,就曾希望把它当做比较宗教研究者的论坛。为了尽可能广泛听取各方专家的意见和重要观点,他们召集了一批各有专擅的宗教学者,其中包括:劳伦斯·沙利文(非洲宗教);洛莉·帕顿(词源学、吠陀经典释读、比较神话学);乔纳森·史密斯(宗教学理论、犹太教、早期基督教);戴维·怀特(比较印欧神话);马尔科姆·戴维·艾恺(佛教研究);温蒂·多尼格(宗教史);芭芭拉·侯德莱基(印度教、犹太教);乔纳森·赫尔曼(中国宗教、神秘主义);本杰明·雷依(非洲宗教);温妮弗蕾德·沙利文(美国宗教);黛安娜·埃克(印度教);金白莉·帕顿(古希腊宗教);休斯顿·史密斯(宗教学理论);威廉·帕登(宗教学理论)。这些学者大多参加了AAR(美国宗教学会)1995年在费城、1996年在新奥尔良举行的“比较宗教研究:当代的挑战和回应”专题研讨会,他们研讨的结果就是新千年伊始推出的这本论文集。值得注意的是:本书并不是一本普通的论文集,因为其中的论文都有一个基本的关怀,那就是新比较模式的可能性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系铃解铃之人就是该文集“前言”和“跋”的作者乔纳森·史密斯。作为新比较策略的制定者,史密斯在美国宗教学界乃至人文学界享有很高的威望。如果没有史密斯,我们很难想像会有这样一部文集出现。美国宗教学界各路人马在20世纪末集结并在新比较领域中安营扎寨,在相当程度上是依靠了史密斯的号召力。史密斯的学生、现任哈佛大学世界宗教研究中心主任的劳伦斯·沙利文教授在谈到自己所受的影响时曾说:“我觉得乔纳森·史密斯见解精辟、令人鼓舞;他激发我们去采纳一种新的、更具自我批评精神的比较。于是我开始感觉到,认真检讨合法的历史比较,必然会开启多层次对比的广泛可能性。”圣芭芭拉加州大学的戴维·怀特甚至还套用13世纪沙特尔的蒂埃里(ThierryofChartres)的名言(“OTSOG:站在巨人肩上”),说各位作者乃是站在乔纳森·史密斯的肩膀上(OTSOJZS)。其实,史密斯并非后现代的批评家,但他前期致力于解构旧比较模式,晚近又倡导“类型学的历史化”、“差异性建构”以及“谱系学研究”,所有这些,都对新模式的建构者们有莫大的启迪。因此,我们也可套用两位主编的话,说我们在书中不仅时时看到巫术的踪影,而且还常常看到史密斯的踪影。最后,说到本书翻译的缘起,还有两件事值得一提:一是欧迪安(DianeObenchain)博士的大力推荐。欧博士在北大哲学系和宗教学系执教多年,着力引介西方宗教学的经典理论和经典著作,嘉惠后学颇多。不久前她又应张志刚教授之请,为北大宗教学研究生推荐美国宗教学界的新人力作。她首先推荐的便是金白莉·帕顿和本杰明·雷依主编的这本《巫术的踪影:后现代时期的比较宗教研究》。该书在她看来,无疑是我们了解近二三十年来美国宗教学研究成果的一个重要窗口。另一件必须提到的事情是张志刚老师所主持的03/04学年秋季学期的宗教学研讨班。一群来自宗教学理论、基督教、犹太教、佛教、伊斯兰教、美国宗教等专业的博士和硕士研究生,在张老师指导之下,认真研读了这本论文集。他们边读边讨论,边讨论边翻译,边翻译边修改,一个学期下来,取得了不小的收获。当然,整本书的翻译和校改持续了一年多;先后参与讨论和翻译的同学有:戴远方、钱雪松、李林、朱东华、肖清和、董晶、钟麒、宫睿、田炜、宋丽莉、肖磊、查纯、魏农、代夙智、邓文庆,最后全书由朱东华负责统稿和校对。作为正处求学阶段的研究生,我们深知与作者相比,本书译者队伍在学识上还有很大差距,我们在跨越语言的差异性鸿沟时,总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们衷心希望,读者对译文中错译误解之处,给予批评指正。朱东华2005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