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摆着一大摞从电脑里输出来的文章,这洋洋洒洒数百万言,都是从我市中小学生作文中选出来的作品。要给内容如此丰富、篇幅如此巨大的系列丛书写一篇序言,实在不容易。文章虽然是从电脑里输出来的,却是近三千个可爱青少年人脑的产品。读这些文章,仿佛是和千百个朝气蓬勃、感情丰富、思想活跃、颇有写作技巧的年轻人对话。校园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是作家的摇篮,未来栋梁的苗圃;同时,又是社会的一个缩影,一只寒暑表,强烈地折射着各种社会信息。粗略看了一些作品,让人惊异的是,我们的小作家已运用文学这个锐利的武器干预生活。《“六合彩”害人害己》写得那么生动、真实、细腻。“爸爸心中已经没有别人,只有‘六合彩’”,他“坐在病床边”,而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张码报”。孩子多么愤怒,多么无奈!他没有写下去,留下一个向社会发出的深沉呼吁。《一张棉被》唤起了久违的“孝道”,送棉被的父亲“打扮不比拾破烂的强”,可是“那是我爸”!父慈子孝,父女之情跃然纸上。《父亲,你是一棵树》中的父亲虽然“已经苍老”,但仍然是一棵树,“使我能在大地上站稳脚跟”。在盛谈“代沟”的今天,似乎父辈已成为新一代的桎梏,而我们的校园仍然有这样优秀的文化传承,仍然是一个温馨的家园。这数千篇文章,像数千多朵绽放的鲜花,它们一样美丽,一样芳香,而各有各的灿烂,各有各的精彩,绝不是短短的序言所能描绘,只愿它们自由地开放,美化祖国的春天。可喜的是,我们从作品中看到了希望。文章从选材谋篇布局到遣词造句已显示了小作者们的天赋,更能看出他们是认真读书的人。由此,我想起了读书与写作的关系。杜甫有一句名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一语道破了读书与写作的关系。不用诠释,要有“神”,就要“破万卷”,道理如此深刻又如此简单。当然,并不是说所有作家都是从书斋里爬出来的,但不读书或少读书绝对不能成为有成就的作家。丰富的生活阅历是创作的良好基础,但并不能代替读书,尤其是涉世未深的青少年学生,更应该通过读书从前人那里获得知识,丰富自己的内涵。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知识的汇集,而知识得来只有两个渠道:亲身实践得到的知识是直接知识,读书以及从传授得来的知识是间接知识。世界如此之大,历史如此之长,事物如此之纷纭复杂,我们通过直接实践取得的知识只是沧海之一粟,读书显然是获取知识或者成为作家的重要途径。人的一生,读书是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古话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大抵是劝告青少年要趁年轻多读书。记得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就到农村去“蹲点”。和我一起去驻点的有原地委秘书长杨子江。他是东江纵队领导人之一,又是一位才子。“文革”中,他被迫害,身体又不好,但意志坚强,身旁总有要读的书,与人交谈时,双目有神,话虽不多,充满哲理。一天,我和他从地里回来,大家都累极了,在“三同户”的厅里各躺在一条长凳上。我们虽是两代人,但都正在经历“文化大革命”,没有什么“代沟”。他突然说:“小许,你要在挂镜(老花)之前,把要读的书读完。”语气是这样深沉,又这样斩钉截铁。许多年来,他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荡。“挂镜之前”,是指读书的紧迫性。俗话说“四十四,眼起刺”,更何况记忆力是随年龄增长而下降,读书真是须臾不可松懈。“要读的书”,固然是指对一个人的人生目标影响最大的学问。“读完”当然是夸张的说法,实际上是尽可能多读的意思。这真不是随口而出的话,这个人生理念,饱含了多么深刻的经验教训。这是一个过来人,一个学者对年轻人的忠告。我在这句话的激励下,开始有目的有系统地读书。一次,我遇上一位已成名的作家朋友,我问他近来忙什么。他说,现在是“搁笔从读”。我正诧异,他解释说:“现在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文化底蕴不深,‘料’不足,只能做快餐了。”是的,古之成大学问者,那个不是“读书破万卷”?司马光编《资治通鉴》,一群学识渊博的学者,在浩如烟海的书简中苦苦求索,历十九年才完成这部巨著,其不用的残稿在洛阳堆满两个屋子。毛泽东的大床,一半用来放书,这是一代伟人刻苦读书的见证,他临终时还要看《容斋随笔》。而这本书的作者是和毛泽东一样嗜书如命的大学者宋代的洪迈。这两位相隔800年的学者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读书。洪迈,以学识渊博著称,其《容斋随笔》历四十年而成。这部作品,“内容广泛,涉及经史典故、诸子百家之言及诗文词语,包括了有关历史、文学、哲学、艺术等各方面的札记和读书笔记。”有些研究极其精细,如《史记·陈涉世家》引用陈涉两句话,竟然有七个“死”字;《汉书·治河策》一句话共用五个“石堤”。他认为,这种表述并不觉得重复冗杂,不是后人循规蹈矩、如法炮制所能达到的。不认真读书的人,能有这样的研究吗?我虽然较早就知道读书的好处,却多年沉于事务,读书不多,学识肤浅,提笔时常有江郎才尽的感觉,早已过了“挂镜”之年,悔之莫及。写,无疑重要,成功写成一篇文章,无限快乐;读是写的基础,天天蓄涓涓之细流,终成江海,这不是同样快乐吗?此为序,与年轻人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