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从端纳处返回赵四公馆时,已是九点多钟了。沈阳幽深的马路上,静寂无人。张学良此时的脚步变得轻松多了,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赵四公馆的。黑幕虽然遮住了张学良的面颊,但从他那像踩着弹簧似的脚步中可以猜出,他和端纳的谈话一定非常投机,他之所以急着赶回来,也许是想让赵四与自己共享这种高兴吧!但是,当张学良走进院墙时,他的脚步突然变慢了,他的心也骤然收紧了。开着的窗户里,隐隐传出了赵四的啜泣声!哭声揪着张学良的心,一种不祥的猜测猛地袭上他的心头,莫非她得了什么大病?想到这,他又加快了脚步,急速地跨进了赵四的小客厅。赵四听出了张学良的脚步声,她连忙擦去泪痕,佯装着笑脸朝张学良点了点头:“汉卿,会开完了?”张学良没有理睬赵四的问话,他急步走到赵四身边,两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肩:“快告诉我,得了什么病?”“没,没病呀!”赵四避开他那咄咄逼人的视线,扭过头去。“别骗我,没病你上医院!”张学良一把扳过她的脸来,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看,脸上还有泪痕。”“真的没什么!”赵四略一用力,挣脱了张学良的手臂,“只是随便检查检查。”“检查什么?”张学良一句紧逼一句,他死死地攥着赵四的手,两眼紧盯着她的脸,“嗯?检查什么?”赵四沉吟不语。张学良使劲摇晃着赵四,大声地说:“告诉我,检查什么?!”赵四抬起头来,突然扑进了张学良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双卿,我,我该怎么办啊——!”张学良见赵四这样,反倒慌乱起来。恰好这时侍女小虹送茶进来,张学良一把拉住了她:“告诉我,四小姐害了什么病?”小虹刚要支吾,一看张学良那金刚怒目似的眼睛,连忙低下头去,轻声说:“四小姐有喜了?”张学良初时一愣,继而高兴地跑到赵四身边,摇着她的双手,兴奋地说:“这是好事呀,你干吗要哭呢?”,可赵四并没有兴奋起来,她的脸犹如石膏假面一样,木然没有一丝表情,只有两片嘴唇在微微颤栗:“这对别人也许是好事。可对于我,却是坏事、愁事。我现在没名没分,我只是你的一位私人秘书,这孩子生下来,我这当母亲的怎么说?他爸爸是谁?他该姓什么?……”赵四一边诉说着,一边从她那凝滞的眼睛里渗流出眼泪来。张学良听了她的一席话,也像冷水浇头,满腔的兴奋竞随之一扫而尽。是啊,这孩子生下来,该怎么处置呢?我堂堂张学良的骨血,总不能送进孤儿院吧?时钟当当地敲起来,夜已经深了,可张学良和赵四依旧对坐无言。生孩子,给别的父母都带来了莫大的欢乐,可对于像家富万贯的三军统帅来讲,生孩子竟然也使其一筹莫展了!“我想,现在只有这么办了!”赵四一甩头发站了起来,她似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明天一早,就派吴妈去乡下,据说农村有一种偏方土药。”“干嘛?”张学良不解地抬起头来,凝望着赵四。“打胎。”‘什么?!胡扯!”赵四的这两个字仿佛像两根针一样,张学良一听就通地站了起来,暴跳如雷,“这不行!”“可不行又有什么办法呢?”赵四悲惨的一句话,重又把他们抛向了沉默。过了半晌,张学良才喃喃说道:“那是有危险的。搞不好,你的身体……”赵四打断了他:“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反复想过了,明天就去打胎!”“不行——!”仿佛是平地一声炸雷!随着喊声,于凤至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她用目光扫视着赵四和张学良,斩钉截铁地说:“赵四这孩子绝不能打掉!小妹,那是损坏身体的……”“大姐,我年轻,没关系的。”P58-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