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偏僻性乖张的贾宝玉,沉溺过往云烟的贾母,依恋权势物欲的王熙凤,苦于爱恋的林黛玉,将自己定为贤妻良母的薛宝钗……《红楼梦》里刻画了众多形象鲜明、性格迥异的人物。本书是著名红学家李希凡历时三载的封笔之作,透彻分析《红楼梦》人物多达六十多人,是百年“红学”的又一部力作。有人告诉我,一位红学权威正在反对人们写《红楼梦》人物分析的文章。我想,这种限制,正像在“红学”排斥小说研究一样的荒唐和可笑。因为《红楼梦》写的是人,即使写神、写情、写景也依然是写人;文学是人学。直到今天,我仍然认为,用脱离社会、脱离时代的人性善恶、生命意志,是不能对《红楼梦》如此复杂而众多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的个性形象,进行准确而透彻的分析的。正如爱新觉罗·永忠所赞美的那样:“传神文笔足千秋”,《红楼梦》中,哪怕是偶一出现的小人物,也都有着不可重复的个性化的精彩,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贾母既会恣情行乐,又会尽情享乐。第四十回、四十一回刘老老逛大观园的那些篇章,尽管主要是塑造了刘老老这个复杂的村妪形象及其多面性格,但是,假如没有这位整日寻求新鲜消遣的“老祖宗”,凤姐又如何能组织起这样一场有声有色的演出,而且恰恰是在刘老老的眼里,才能产生强烈的对比,使这两位贫富悬殊、地位迥异的老妇人的形象,在相互映照中,形成一种气韵生动的艺术情趣。王昆仑先生称赞这节描写是“作者有本领使这两个年龄相近而地位悬殊的老妇人,一个从天上讲话,一个在地下应声,竟能说得那么和谐有趣”。其实,反映生活中的复杂矛盾,创造雅与俗相映成趣的艺术境界,这正是曹雪芹这节描写的魅力所在。总之,围绕着贾母的活动,曹雪芹描绘出一幅幅贵族之家的行乐图,虽然不外乎做寿听戏、猜谜说笑、赏花步月、开宴游园,却都在细腻、逼真中蕴藉着浓郁的生活情趣,显示出作者得之于心、传之于手的独特的艺术创造。哪怕是对大观园,作者虽在第十七、十八回有意地安排了贾政等人作了一次周密的“旅游指南”,通过他们的边走边评,极力渲染了大观园的旖旎风光;在元妃归省的篇章里,又突出了它的雍容华贵,但那毕竟还是写的省亲别墅的皇家气派,矫揉虚饰,不得见芳园的“天然图画”。何况如脂评所说,作者营造大观园的用意,是在于“借元春之名而起,再用元春之名以安诸艳”。这就是说,大观园是为“十二钗”而创造的。它的花红柳绿的旖旎风光,只有在十二钗“家居”活动时,才能作为美的境界显示其“天然图画”的魅力。《红楼梦》第十七、十八回以后,作者多次通过那些女主人公们,特别是宝黛的生活、活动,进行局部的皴染,那境界和魅力,就显得亲切和自然多了,但大观园家居“全景”的自然风光,却又是这“两宴大观园”,我们有幸借刘老老之光,随这位“老祖宗”登堂入室,才逐渐饱满、丰富起来,而作者的“象外意”——反映大观园的穷极奢侈的生活与排场,也正是得力于这贫富悬殊的两位老妇人的对比描写,才给读者留下强烈印象的。P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