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劝人捐输,胡林翼整天在外面跑,劳累与忧愤使他消瘦了许多。小小年纪日夜操劳,脸上也现出几分憔悴。静娟虽然很佩服丈夫胸怀远大,关心民情的志节,可也心疼他的身体。丈夫十几天来饭吃不饱,觉睡不香,四处奔波劳碌,静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劝也没有用,因此常常暗自发愁。这天晚上,胡林翼从老师蔡用锡那儿回自己房里,显得非常疲倦。静娟见丈夫回来,就亲自为他泡了一杯君山茶,依着坐在他身边。胡林翼实在太疲倦了,不只是身体的,更是精神的。十几天来,他跑遍了几十个大户,他们不是推托没有粮食,就是说已被亲戚借去,一毛不拔。胡林翼跑酸了双腿,说破了嘴皮,他们还是无动于衷。胡林翼开始还挺有劲头,心想,这是自己第一次做事情,一定要弄出个样子来给大家看看,让别人知道我胡林翼也不是吃素的。然而折腾了十几天,胡林翼终于没招了。静娟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沮丧过。胡林翼看着杯子里的茶忽起忽落,把十几天来劝捐的事告诉了静娟,并说:“一面是囤积居奇,更有甚者,一些地保甲长勾结,谎报浮报冒报灾情;更一面是灾民流离失所,饿殍满地,时时都有出事的可能。”说完,似乎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为富不仁,可恶!”静娟听完丈夫的叙述,接着说道:“你为什么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他们既然不仁,你对他们又何必讲‘义’呢?强迫他们捐纳不就是了。”这句话猛然提醒了胡林翼,“对呀!强迫他们捐纳。”胡林翼说了好几遍。静娟接着说:“以‘借’的名义强迫他们,一面给了他们‘名’,一方面又可从他们那里得‘利’。他们自然有口难言、饥民暴动是他们最怕的,再加上官府施压,他们是毫无办法的。”静娟还没说完,已被胡林翼抱起来了。“对了,借!”胡林翼高兴地说道。眉头也舒展了许多。当晚的菜肴特别丰盛,都是胡林翼爱吃的,有凤子鸡、松花皮蛋、清炖银鱼汤。胡林翼饱餐了一顿,精神焕发。静娟看着丈夫,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高兴。借粮要与政府的权威并用才能有效,这点胡林翼并不愁。有身为两江总督的岳父和身居要职的父亲,县令也会让他三分。况且这又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政府也没有推托的道理。第二天,胡林翼将此计就商于县令,县令听了也拍案叫好,采纳了他的建议。实际上,强行“征借”只是挖富赈灾的办法。由政府出面征收粮食,转借与灾民。这种征借虽说也薄有利息,事实上往往连本也收不回来。富户不愿捐,政府强迫借其实都是一样的原因。益阳一带虽然号称鱼米之乡,即便平时,缺衣少穿,寅吃卯粮的也大有人在,富家大户明白得很,指望他们还你粮食,那也许驴年马月的事,可是,若惹得饥民暴动,下场恐怕会更惨,还不如“借”出去,送个人情,落个好名声。因而,心里虽然老大的不愿意,也不得不吃这个眼前亏。借到粮食银两,为了防止饥民暴动,胡林翼又主张严拿地痞流氓,以免他们带头啸聚滋事,成为大乱之源。他认为:“饥民无所倚靠,到处流浪;地痞如果乘机煽动,就会应者云集。为饥饿所迫,流民又极易成为乱民。只有以德安良,以威服暴,才可能保证社会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