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号称“天府之国”,除了得天独厚的优裕的生活环境,也是独具特色的文化之邦。二千余年,名家辈出,汉宋两代,领袖风骚。近代以降,蜀中学术再放异彩。在风行天下的“京派”与“海派”之外,“蜀学”虽然偏安一隅,却也独树一帜,鼎足相望。在相对隔绝的盆地环境里,有一批甘于淡泊的学者皓首穷经,以深厚的国学根柢和严谨的朴学精神,承续着中华文化的血脉。回想一九六二年秋天,我考取四川大学研究生,负笈入蜀,投奔庞师石帚先生门下,研治六朝唐宋文学,亲身感受到蜀中的学术氛围。日就月将,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石帚师乃蜀中名宿,门墙桃李,皆称翘楚,各有所归。一拨去了望江楼(四川大学),一拨上了狮子山(四川师院)。因而蜀中的古代文学研究,亦呈双峰并峙、二水分流之势。石帚师闲谈所及,对狮子山的弟子多所称许。我侍听在侧,耳熟能详,内心亦不免有几分钦羡。如今岁月流逝四十余年,不但石帚师早归道山,昔日钦羡的各位同门先进,多数亦陆续作古。往事历历在目,却已成为我心中永远的忆念。友生李诚教授主持编选的这套《学苑文存》,汇集了四川师范大学(原四川师院)中国古代文学学科半个世纪以来的代表性论文。翻看目录,既有前辈学者的佳篇,更有后生俊彦的新制。而尤其令我欣喜的,是从中似乎可以看到近代蜀学的某些因子。我以为一种学术传统既是顽强的,又是脆弱的。近代蜀学的传统经历了社会巨变的洗礼,经历了历次政治运动的冲击,似乎已经成为了历史。其实它并没有完全消泯,它的精神仍然不绝如缕地延续在蜀中学者的学术活动中,也延续在这套《学苑文存》里。然而如果再不刻意地珍惜、保持和发扬的话,近代蜀学传统的消失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而继承蜀学传统的方法,是既要坚持蜀学独特的治学理念,又要与时俱进,追踪当代学术的前沿,才能使蜀学的精神保持绵长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