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7月的一个空气清新的晴天,我们——麦积山勘察团的朋友们,在甘肃省的主人陪同下,由天水步行,经过小得似乎只有牧羊人才行走的道路,沿着还有废旧磨坊的峡谷上行,终于老远看见衬托着蓝天的白云、形体好像一堆麦秸的麦积山。晚上,我们睡在崖下那座听得见野猪叫声或哄走野猪的土枪声的瑞应寺里。白天,在早已朽坏因而多年不能攀登、新近才修复的一部分栈道上,往来于涅架窟、千佛廊、散花楼、七佛阁、牛儿堂和许多小得不能容人的石龛之间,我们或远或近、或俯或仰地观赏那些大约是从公元五世纪开始,经过隋、唐、宋直至明代的许多大大小小的秒已塑佛像。也有为数很少的石雕佛像,可是,绝大多数是泥塑。在佛的头顶、肩部等处常见宿乌和松鼠的爪痕,好在佛的脸部大多完整无损。也许因为附着在陡壁外面的木构建筑早已不存在,人们没有梯道可以攀登,而且远离城镇,附近又不见村庄,所以这些泥塑所遭受的破坏很小。应该承认,麦积山石窟的规模,显然不像云冈、龙门那么宏伟;壁画虽也很古老,但在数量上远逊于敦煌莫高窟;然而麦积山石窟艺术毕竟以独特的风采和魅力媲美于云冈、龙门和敦煌,而并列为中国的四大石窟。还应看到,麦积山的佛像作为人间相的写照,没有四川大足宝顶石雕或云南筇竹寺泥塑那样浓厚的世俗气;然而作为为宗教服务的雕塑,在神性与人性的关系的结合方面,应当说是很自由又很严谨的。佛的神态既不显得冷酷无情,也不过于缺乏神性因而显得市俗气太重。把人性与神性结合得那么自然和融洽的艺术匠师,没有给我们留下名姓,也很难揣测他们那创造性的构思过程。但他们富于魅力的创造成果,对于并不信仰宗教的我,不只钦佩他们的智慧和才能,而且对他们所创造的美感到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