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台的原生态民歌唱响大江南北,大西北原生态小说会让人回味无穷。《最后的民间》是我国著名作家高建群继《最后一个匈奴》之后推出的“大西北三部曲”的第二部,原名《六六镇》,该书初版于1994年,当时曾产生过广泛的社会影响,此次作者将它重新修订,易名出版。小说主人公张家山在六六镇上开办民事调节所,为周围百姓调解民事纠纷为主线,展开了一系列有趣的故事。小到夫妻不合,偷鸡摸狗,招夫养夫,大到“心脏开花”开棺验尸的人命大案,将陕西农村发生的奇人奇事用张家山这个传奇式的人物串在一起,展现了改革开放以来陕西农民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风貌,勾勒出了一幅原生态的人类生存图景,被业内外人事称为原生态小说。张家山的前庭饱满,四阁方圆,相对应的,后脑把子很平。陕北人的这种头型和脸形,一半的原因得于遗传,一半的原因得于后天的抚弄。孩子出生后,到满月这一段时间,家长要给他的脑后枕一个用小米缝制的枕头,头的两边再放两个,令头不要乱动。那两条腿,则用绳子捆紧。这样一个月下来,脑把是平的了,额颅则高挺起来,两条腿则一生都是笔直的。陕北人走到人面前,有一种“高贵”的感觉,这与他们月子里的这一番抚弄,不无关系。张家山的大脸盘子,大约与匈奴人有关。我们知道,匈奴人在陕北这块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踪迹。而他那大鼻梁子,则与党项人有关。陕北高原在一个时期,曾是这些从青海过来的党项人的老巢。而在西夏王朝灭亡后,相信有不少的流民重新回到这里。据我的一位朋友的说法,有三十多个游牧民族从这块地面潮水一样漫过。所以一张陕北人的脸,就是一部陕北高原史,一部仍然鲜活的二十四史。张家山那大鼻子,在年轻的时候大约生过螨虫。如今连螨虫也不再光顾这一张老脸了,或者换言之,这酒糟鼻子好了,不再红了。但是,那个蒜头上还有一些痕迹,而鼻子以至整个脸面,毛孔很粗,见两口酒以后,发红发亮。他的嘴很大,正是老百姓说的“男人嘴大吃四方”的那种。那嘴里长着一个大舌头,这大舌头正是为“说白”“道黑”用的。或者用老百姓的话说:“满嘴跑大舌头”。不过小说中“红嘴白牙”这句话没有说准,因为在我们的小说所写的这个年代里,张家山的嘴里,已经没有几颗牙了。他还长着两只招风大耳。那张家山的服饰,则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他当过村干部,所以这上衣通常会有个口袋,那口袋上还会有一支笔。这笔用不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着,以示和别的拦羊老汉之类,有所区别。陕北人的服饰,还有一些变化,那就是北京知青来了以后。这变化反映在张家山身上,是在脚,那脚上的那双鞋,知青叫它“懒人鞋”。不过张家山在年轻的时候,穿过一件叫“百衲衣”的上衣。那衣服,是我们通常说的那种棉袄。但是这棉袄,是像纳鞋底一样用倒勾针的纳法密密匝匝地纳过一遍的。这种衣服实受,一件要穿人老几辈。用它背柴,不怕挂了,耕地累了随便往地上一个连身躺,也不怕脏。时代不同了,这衣服不要说穿,现在连见过它的人,恐怕都不多了。张家山这个人物,令人想起那个西班牙苍凉高原上的唐·吉诃德。是的,他们有许多共同点,都高贵而善良、精明又愚蠢,都试图怀着中世纪的梦想,去匡正社会。只是,较之唐·吉诃德,张家山的时代,已经没有马可以代步了——连瘦骨嶙峋的、风一吹就倒的马也没有。因此,他似乎更为卑微和实际,深口布鞋上沾上了更多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