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自即位之日起,试图一改多年积弊。最初两年里,厘革、规划、擢拔,确有成效。他勉励各地督抚“提起精神,殚靖忠画”;恢复官吏久任的制度;告诫大臣摈弃门户之见,化异为同。他决心要改变大臣们萎靡的精神面貌,他要整个官僚机器跟上自己的步伐,围绕自己的旨意拼命地运转。为此,他总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崇祯帝习惯于早起,他要思考几个问题,以便早朝时考一考他的大臣们。他经常利用召见群臣,或给不测之恩,或施不测之威。一次,他读了给事中韩一良“劝廉惩贪疏”,点头称是,马上传令召见。但大学士刘鸿训认为此疏“有交际”、“有纳贿”两事不实。崇祯帝则言:“朕阅一良所奏,大破情面,忠鲠可嘉,当破格擢用,可加右佥都御史、吏部尚书。”但他还是要韩一良将“纳贿”之事解释清楚。韩含含糊糊,只是回答听说而已。这下,崇祯帝可火了,骂道:“岂有纸上说一说,就给个都御史?前后自相矛盾,显是肺肠大坏,本当拿问,念系言官,姑饶这遭。”崇祯帝对这一手挺得意,这既是对不负责的奏对的一个警告,却又表示皇恩浩荡,不加深责,让大臣更实心为自己办事。疆域多事,奏章也繁。崇祯帝往往自己亲自批阅奏章。崇祯九年(1636)二月,武举陈启新上疏,言当今有三大弊病。一是科目取人,一是资格用人,一是推知行取科道,并提出了停止科目,荐举孝廉,蠲免灾伤钱粮,专拜大将等建议。当时内阁不敢接纳此疏,于是他携疏在正阳门前连跪三日。后来内臣发现,将此疏转呈崇祯帝。崇祯帝读罢,认为陈启新的奏疏虽然不合进呈惯例,但他指出了时弊,还是可取的。特命外廷授职。陈启新被升为吏科给事中。崇祯帝对于那些纸面上娓娓动听,却无实际价值的奏疏则非常反感。曾应遴在兵科任事,他上疏总是喜欢从一至数十的罗列,分不出轻重。崇祯帝特地召见,专意诘责。崇祯帝每天不知批阅多少奏疏,碰上这种空洞无物的奏疏也真够他受的。其实,别说奏章,即使是阁臣的拟旨也是难以对付的。崇祯帝遇事自有主张,阁臣们的票拟如果与之相违,那他还要通读原疏。崇祯九年(1636)秋,清兵入犯,命大臣上策,张作楫上疏中有“提兵十万,逗遛不前”等话,崇祯帝即令张作楫回话,这是指谁?张作楫本来是夸大其词,没料到皇上如此精细,于是只好参劾总监高起潜,纵兵殃民,还涉及到兵部尚书杨嗣昌。见到此疏,崇祯帝怒不可遏,在原疏上大笔涂抹,以致“皇上”二字也加上了一个大“×”。张作楫被革职。同年十月,工部侍郎刘宗周上《痛恨时艰疏》,劝崇祯帝不要徒倚风雷,不要轻率改作,应当“以宽大养人才,以忠厚培国脉,发政施仁,收天下泮涣之心”。崇祯帝大怒,命阁臣拟严旨治罪,但每次拟旨都不合意,改拟达四次之多。崇祯十年(1637),吏部尚书郑三俊因曲庇侯恂下狱,卢象升等十余疏言冤,内阁先后拟旨“回话”、“为民”、“提问”,三改,崇祯帝都不满意。于是亲批:“可将三俊罪状,一一讲明,不必更处奏事官。”内阁再拟旨,当晚即下。同年六月,内阁票拟议罢首辅温体仁,拟旨中有“人夫、禄米”等项,但崇祯帝将这些抹去,只批了三个字:“放他去。”尽管案牍堆积如山,但例行的经筵与日讲仍照常举行。经筵是皇帝繁忙政务之外,学习“四书”、“五经”及《资治通鉴》等典籍的重要机会。崇祯元年(1628)二月首次开经筵;崇祯七年(1634),日讲官由六人增为七人。每次经筵,崇祯帝显得和蔼可亲,先是恭听,讲后则常向讲官提出许多问题。有的讲官进讲颇合皇帝口味,则常会破格擢拔。譬如,少詹事文震孟讲《春秋》,深得皇帝喜欢。崇祯八年(1635)六月,正逢增置阁臣之时,崇祯帝召廷臣数十人试以票拟,结果文震孟虽然未至,仍被特擢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崇祯帝日益把日讲与经筵变成召对了。崇祯十一年(1638)二月十二日,经筵刚完,即召礼部左侍郎顾锡畴等二十余人,问保举与考选哪种方法最适合选拔人材?诸臣唯唯诺诺。黄景昉进言刑部尚书郑三俊含冤下狱。十六日,正逢日讲,崇祯帝面谕黄景昉,郑三俊即使清白,也办不了事。十九日上朝之后,崇祯帝先是严厉斥责了一番郑三俊“欺罔委卸”,接着说:“但念别无赃贿,姑作回家听拟。”其实,崇祯帝也知道此案错了,只是为了显示自己威德,才改系狱为回家听拟。崇祯帝重视经筵、日讲,是因为他寄希望于能从先圣与古史中找到一些治国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