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想说些自己从来没说过的部分。
二○○二年开始在网上发表创作,直到二○○三年在台湾出版了第一本书。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写下去,这一切对我来说就是个浪漫的相遇,时候到了,就应该让他结束。不需要解释什么,也不需要去坚持任何东西。怎么知道这样写着写着,已经超过五年了。
二○○四年眼睛出了大问题,让我一只眼睛看不见了。
而我认为这是上天要我停止写作,要我离开这个城堡的时候。
我在这个城堡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好多人搬着板凳跟着我一起在故事里头长大,当我以为我要摘下说故事的皇冠离开时,心里头真有很多寂寞。
二○○五年九月十二日凌晨,我在开往汉中的硬铺火车上。
等待我的是未知以及迷惘。
我发觉自己拄着彷徨的拐杖远走他乡,却破碎了某个部分的自己。
事隔多年后回想起来,我感到巨大的快乐。
也许就在那个硬铺火车上,我把自己脆弱的灵魂,那些自己甘愿破碎的部分都遗弃在火车上。不知道谁捡到了?他有没有好好帮我收拾起来呢?
二○○五年内地巡回一趟,我的收获无比巨大。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台湾,没想到一离开就长达一个半月。
我终于体会到自己以为的城堡,其实只是穿戴着纸做的皇冠,来一场大雨,这皇冠就要糊掉了,终究成为一团纸糊。
而这场大雨,却是来自我的眼睛。
我在这场大雨之后,在写作这条路上当了逃兵。
消失的这些日子,其实每一秒钟我都在怀念创作带给我的快乐以及痛苦,曾经有一天我在大雨倾盆的台北午后,自己一个人打着伞,漫无目的四周游荡着,想找回那顶皇冠。当然我失败了。皇冠被雨打湿了以后,就不会是原本那个皇冠了。如同我的眼睛,永远不会回到以前那个模样,我看到的世界也再不相同。
但是我感到巨大的快乐。
因为我的世界不同了,于是经过了很痛很痛的挣扎之后,我抛弃掉那顶可笑的皇冠,也不再汲汲营营去寻找。有没有城堡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能找到可以站立的地方,等着大家搬着板凳,或许有人愿意也搬一张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坐着,听我说故事,在里头看见你们笑了,你们感动哭了,你们听着听着若有所思了。
对我来说都是快乐。
因为有这么痛的挣扎,这个快乐对我来说无比巨大。
我还想说呢。
不管有几个人愿意听,我都想说下去。
我的右眼看不见了,我还有左眼。不知道左眼先生可以撑多久,我希望可以很久很久。一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说故事了,我想我会怀念这一切。
我来了。
我想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我想一直说下去。
跟着你们一起变老。
以下为二○○五年在内地巡回之后,回到台湾写下的文字。
当成自己的纪念,也跟当年见过我,跟我一起微笑的朋友分享。
苦行僧
我拄着彷徨的拐杖远走他乡,西安的古城墙,钟楼上的昏暗月光。
天津市街的苍凉,
我在鼓楼的阴影下遗忘所有的行囊。
回到了南方,才惊醒原来梅州是我的家乡。
广州的豪情万丈,新会,珠海,佛山,
我的鞋破了还不知道前面的方向。
北京的秋凉中秋无月光,突然思念起宝鸡的人们,
以及开往汉中的硬铺火车上。
我托着前进的钵,孤单是我唯一的袈裟。
悲伤地匆匆回到我熟悉的海。
这里遇到的第一场雨,让我心慌。
寂寞中我才惊觉,原来这个世界多么的嘈杂,
我只是关上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