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笠翁在南京:一篇过时的新闻【零零壹】
到了这个炎炎长夏过去将近一半时,一件新的科技型抗暑用品——简单实用的凉杌终于又被发明出来了……具体的制法是:先请木匠做个结实的方柜,镶嵌油灰漆好,上面空着。然后把井水灌进去,再盖上一片薄瓦充作凳面,“其冷如冰,热复换水”……可惜那时刚坐稳汉人江山的满人正致力于抓政治思想工作,还没来得及考虑跟世界接轨,不然花上几两银子申请个专利,光技术转让费就够他吃上一辈子了。
袁枚/随园食事及其他【零贰伍】
本来是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到了袁枚手里居然就能变成物质,成为赚钱扒分的绝佳工具。恭维前辈、奖掖后进、收女弟子,编诗话、替人出书写序,和企业家打交道,说某高官的老母亲有天赋诗才,只要他生平愿意沾一沾手的事情,几乎找不出一样是白干的。
金圣叹/书评家的真面目【零伍一】
《才子必读古文》的选评出版,再次将金的人气指数推向了高潮。有人看见他在吴地的各种文学集会上频频出现,尖脸秃额、目光如电,生活中的形象与作品里的形象天然合拍。身穿一件襟上袖边到处都是斑斑酒痕的肮脏长衫、怀里揣着鼓囊囊的银包和大叠文稿,妙语如珠,到处受人追捧,以至有好几次被没见过他的人当成某个仗着祖上万贯家产过日子、满身铜臭的乡下土财主。
郑板桥/两个板桥【零柒三】
三十岁以后郑板桥到了扬州,其情景完全相当于今天中国内地怀才不遇的大学生到深圳打工。尽管他一向神往前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豪迈风采,但事实上他当初去扬州时腰间揣的却只是两个又冷又硬的黄桥烧饼,且四顾茫然,惟一的投靠对象是一个在一所破庙里当和尚的族父。
吴梅村/吴梅村生平事略【零玖三】
秦淮两岸的河房妓寮在爱国主义的旗帜下,征歌选色、醉生梦死,其繁华和糜烂程度简直超过了后来法国的香榭里合和日本东京的银座。正是那个阶段有人在库钞街一带的艳窟时常看到频频出入的吴梅村,对于这个一向胸怀大志、持身谨严的人来说,这也许是个危险的信号。
龚自珍/龚定庵在一八三九【壹壹伍】
龚自珍和满清贝勒奕绘的老婆西林太清春两人的勾搭本来只有风声而已,后来老龚兴之所至,发之为诗,语中泄漏天机,被人引以为证据,指为实有其事。其时奕绘已死,新贝勒顾及家声,把这个庶母逐出府外,龚自珍亦被追杀,最后搭上一条老命。
袁宏道/明朝来信【壹叁玖】
以在目前国内各大媒体上做轰炸性广告的规模与力度,不厌其烦地宣传自己决意绝弃功名、回归山水的人生理想,仅仅一年以后就灰溜溜地除下尚未暖身的鹤服羽冠,将一顶耀眼的乌纱重又戴回到头上。这样的狼狈与无奈,想来不仅是令袁自己——甚至他所有的熟人与朋友,都难免为之脸红。
沈复/《浮生六记》作者自述【壹陆叁】
通常是在晚上,当奴婢们叫苦连天地用艾草与蒲扇跟蚊虫作战,我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它们引入我的帐中,然后喷上几口白烟。于是奇迹立刻出现了:一幅幅生动的有着晚明笔意的白鹤舞空图,就这么伴我度过无数个难眠的炎热之夜。
余怀/诗人出游【壹捌伍】
像余怀一样夏袭葛披,冬天穿着厚厚的裘皮华袍的遗民、准遗民整天厮混在剧院或妓楼,他们有舞台优伶的雍容儒雅风度、爱吃螃蟹和河豚,喜欢对色情开着各种机智的玩笑。他们讨论剧本,研究食谱,征选歌曲,出任各种选美活动的评委,戏剧+性+生活享乐——这是他们友情的基础与纽带。
陆心源/潜园传奇【贰零柒】
从传统相术的角度而言,应该说陆心源的体貌并无任何异禀和过人之处。但就是这么个貌不惊人的家伙,一生中通过自我奋斗以及善于抓住现实提供的各种机遇,竟把自己从一个鸦片店老板的儿子,弄成从三品的政府大员,外兼名闻海内的大藏书家。
黄景仁/清朝的李白【贰叁壹】
黄景仁看来属于那种宋玉、潘安式的标准美男。由于此君传神的文笔与俊朗的仪表一直令同时代人倾倒,以至白皙脸蛋上那两团终年不散的红晕,在一般人眼中,也被普遍认为是他神采的一部分,而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它们竟然是结核病菌盘踞的大本营。
张大复/梅花草堂主人【贰伍叁】
今天昆山一中戴MP3耳机听摇滚音乐的学生,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学校厕所的位置上原先曾住着一位杰出的文学家。但在当时,一个真实得让人几乎触手可及的世界一前辈风貌、邻里纷争、科举弊端、边疆战事、郡守操行、名人嘴脸,加上政界黑幕、制度缺陷和百姓生活,这一切都通过他传神的文笔被尖锐而残酷地记录下来。
柳亚子/柳亚子的牢骚【贰柒伍】
在心向往之的新政权即将诞生之际,柳亚子的“牢骚太盛”几乎成了一个令人费解的谜。据说,1949年柳亚子住在颐和园时,曾发牢骚、打门卫、骂哨兵、打管理员,直到周恩来批评柳亚子,田家英送来毛泽东写给他的诗、此事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