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吹来的黑色狂风吹散了夜色中人们的声音。安德烈说这风来自大海。它先跟人们的声音耍上一会。然后把它们全部卷起来,愤怒地咆哮着不?要扔向何方。穆谢特刚才听见的那个声音久久徘徊在天地间,如同一片不断坠落的枯叶。
为了跑得更快些,穆谢特脱掉了皮鞋。再穿上的时候,竟然穿错了脚。无所谓啦!这双鞋是尤金的,她穿着太大,整个手都能放进鞋子里。不过也有个好处。把鞋子挂在脚指头上晃来晃去,好似一副响板。在学校院子里每走一步都发出很大响声,让老师怒不可遏。
穆谢特一直爬到坝顶,背靠着湿漉漉的篱墙,待在那儿观察。从这个角度望去,学校近在咫尺,但这会儿院子里空无一人。每周六,课间休息过后,所有班级都会到荣誉厅集合。那个大厅里摆着一个玛丽安娜雕像,挂着一幅从没换过的阿尔芒。法利耶先生的肖像画,还有一面卷在油布套里的体操学校的校旗。老师这会儿应该在宣读本周的成绩,然后便是大合唱,说明颁奖是一件非常庄严的事情。但这一切对穆谢特来说遥不可及,在这令人郁闷的三月尤为如此。现在,她听见了熟悉的大合唱曲段一一
《多一点希望》。每次唱到这儿的时候,老师那薄薄的嘴唇里总会挤出一丝苦笑,慢慢晃着头,头发上的梳子都会落到肩膀上……
希望!……多一点希望!
哥伦布对他们说:“给我三天,我将给你们一个世界。”
他伸出手,眼睛望向远方,
看着无边无垠的地平线,
那遥远的边界……
透过模糊的窗玻璃,穆谢特勉强能看见同学们三两一组围着乐谱站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影子被拉得很长,黑漆漆地投射在涂了磁漆的墙上。只见她的胳膊随着音乐的节奏上下起伏,偶尔会绷得很紧,极具威胁性。同学们的歌声慢慢变小了,好似一头驯服的野兽,躺在了驯兽师的脚下。
用老师的话来说,穆谢特“在唱歌方面毫无天赋”。事实是她憎恨唱歌,而且毫无理由地讨厌所有音乐。每当老师举起因风湿病而变形的手指,准备弹奏那台呻吟呜咽的风琴时.她瘦弱的胸膛就会痛苦地抽紧。痛到流泪。为什么哭呢?大家说这是羞愧之泪。每个音符就是一句能深深伤害她的话.是男孩子们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说的那些话,虽然她假装听不见,但有时直到晚上也无法忘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