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静,欢迎院长出场,1949年
到了院长隆重演说的时刻了。那轻轻的敲击声,要求肃静的声音,就在他的右耳耳际,他听得明明白白,那声音清楚干脆,坐在首席上的每个人也都能听得真真切切。不过那个时候,那些准备公开讲话的人——如果你也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便能明白——总是坐在他们座位的边缘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一直战战兢兢,嘴唇干巴巴的,不敢吃不敢喝,却非常想上厕所,就仿佛是在纽马克特起跑线上整装待发的骑师,全神贯注,一触即发,明白全世界的眼睛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对于院长来说,是有成千上万的耳朵在等待。
但他并不紧张。一点也不。如果紧张的话,他会提前将整个演说稿写下来,但是他没有,只是在大陕朵颐的时候在菜单背面草草写下了只言片语而已。院长一贯主张,美酒佳肴当前,必须享受。实际上,他期待着这次演说,期待着发表他的杰作。他知道需要讲些什么,才能聚集起民众,上帝在上。他马上就要开讲了。
他等待着信号。
但是,那轻轻敲击桌子的声音,对他来说虽然足够大,但是对于充满了男性玩笑的大型艺廊来说却不够,对于远处缭绕的雪茄烟雾中直冲屋顶的陶醉笑声来说也不够。远处桌子边那些年轻的院士们,他们能够隐约听到主持人的敲击,却以一种源远流长的方式,假装没有听到。很多年前,当时的院长坐在他们的位子中时,也做着同样的事情,使用着同样的延迟策略,只是那时候的光线更加昏暗一些。所以,看看远处的与会者们并没有因为首席上优雅的敲击声而缄口时,他转身告诉主持人再试一次,只是这次“加点料进去”。主持人是一个胡子笔挺、瘦骨嶙峋的男人,对院长的话心领神会,恰到好处地敲击着手中的小锤子。他敲得迟缓而响亮,表达的情绪内涵比“先生们现在就看过来”要丰富不少。
此刻,那加高的音量以及刻意的间歇,达到了效果。即便是最喧哗的桌子也陷入了沉默。寂静刚一笼罩,穿着耀眼红衣的主持人,便将自己木桶一般充实的肺部一喷而空,他响亮的声音掠过所有人的头顶,经过墙壁上错落点缀着的画作,穿过道道红木门,投射到皮卡迪利大街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