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宽大的落地窗望去,翠绿的草坪,高大的乔木,远处是一弯流水。再远处,便是望不见边的荷花塘,荷花正在盛开。2013年7月4日至6日,第二十九届“青春诗会”的初评和终评工作会议在这开满荷花的院落举行。送来的参评人选及其作品有四百余件,经过几轮筛选,初评通过的有六十余件,再筛选,剩下三十一件。终评会议决定总数再去半,最后入围的计十五人。这是令人揪心的、艰难而又“残酷”的“筛选”过程。《诗刊》的主事者知道这竞争的激烈,他让我们来做“恶人”。终评委的名单和评选的时间、地点一概严格保密。我作为终评委之一,直到进入这院子,才知道一切的“隐秘”。我是多么希望能摈除这一切的“筛选”,我希望给所有热爱诗歌的人以机会。当今的社会充满了诱惑,在众多的诱惑中,诗歌的诱惑是最纯粹、最优雅也最高尚的。人们热爱诗歌,仅仅就是说不出理由的热爱。古人说,五音乱耳,五色乱目。在这众多的“乱”中,能够坚持对于诗歌的“不乱”而保持至诚之心的人,至少说明他不俗的趣味和追求。而诗几乎是不可比的,人们都知道境界有大小,水准有高低,成就无定评。然而诗歌却是不可拒绝的!也许我们能拒绝别的什么,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诗歌。可是不设门槛又能怎样?即使我们这样偌大的诗国,也容纳不了这么多的诗歌爱好者。中国写诗的、想当诗人的人太多了,这事实让全世界的人都羡慕。但是,仅就这“青春诗会”而言,别说是一年一届,再多也无法满足那不竭的需求。我知道《诗刊》有它的难处。作为终评委,我只好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咬咬牙,下狠心:削去一半!结果就是现在这一份名单。现在入选的十五人成为幸运者,入围这一年的“青春诗会”。从1980年算起,除了个别年份空缺,《诗刊》主办的“青春诗会”至今已办了二十九届。一年一届的“青春诗会”,是诗歌的节日,也是青春的节日。“青春诗会”几乎就是中国诗歌强大生命力的象征。每年一次的青春聚会,就是一批新诗人如约前来向中国诗歌报到并承诺的快乐而庄严的盛会。一批年轻人向中国诗歌交出他们的新作品,他们希望被接受,他们要以自己的加入来证明自己。中国诗歌就在这样的聚会、加入和证明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充实、丰富并壮大起来。我本人是“青春诗会”的见证者。记得第一届诗会,是在虎坊桥召开。那时《诗探索》正要创刊,我们以《诗探索》的名义邀请了部分参与者举行座谈。“请倾听我们的声音”,就是那次座谈的记录。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一间简陋的会议室成了我们聚会的地点,没有鲜花,没有茶水,甚至也请不起一顿饭,但是大家对已经到来的新诗复兴的曙光,却是充满了期待与热情。我至今还十分感激那些给我们带来希望的充满青春声音的年轻朋友们。时隔三十多年,他们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清新、明亮、充满挑战性并让人感动。自那以后,我就成为“青春诗会”的朋友。有时阅读并评论他们的作品,有时出席他们的聚会与他们携手同游,有时也给他们说些什么。与年轻的朋友相处多了,我发现自己也变得年轻起来。不仅是一种年轻的感觉,而且由于面对不断更新的思考和实践,以及创作灵感的冲击,我的审美趣味和诗学理念也不断受到启迪和充实。我们是互为师友。一年一度的青春聚会,伴随着聚会而来的是创作、发表和评论,这一届更胜一筹的(前所未有的)是出版,《诗刊》和漓江出版社决定给每一个与会者出一本诗集。这一切的举措,极大地鼓舞着热爱诗歌的年轻人,也极大地激励着中国的诗歌事业。一年一度的评选和聚会,也是一年一度的展示和检阅。三十多年的积累,贡献给中国的是充满青春活力的新诗歌、新诗人。这些诗人来自高山峻岭,来自沃野平畴,来自辽阔边疆,来自边远村寨。江河流过大地,雁群飞过天空,这些诗篇来自大地和村庄,渐行渐远的童年重逢在母亲的窗花里;这些诗篇有的来自伊犁河谷,带着绿洲上空枣花的清香;有的诗篇来自一座城市的郊野,诗人为被遮蔽的蓝天忧愁;有一个诗人是快乐的,她在回想某一个春天的某一次相遇……这一切,说着说着,就是三十多年的光景。参加“青春诗会”的那些人,历年历届,以他们的作品rl;证着中国诗歌繁荣发展的事实,也说明着他们对于新时期和新时代诗歌创作的贡献,是他们以青春的意志和智慧证明着自己的价值。那些最初参加“青春诗会”的人们,逐渐地淡出了青春年代,但是他们的青春永驻。北京久霾,难得有好晴天。我们入住酒店时,不仅有满世界充盈着的荷香,而且天边还出现了多年罕见的彩虹。我们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是因为诗,还是因为荷香,还是因为彩虹?总之,是因为诗,是因为花香,是因为彩虹!对于我,对于我们,我愿意承认,是诗歌让我们有了好心情。青春总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