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私人刻书方面,影响最大的是虞山毛氏汲古阁。汲古阁刻过《十三经》、《十七史》,刻过《津逮秘书》、《唐宋元人集》和别的一些未曾梓行的珍本。当时远至云南,也有人遣使携款,到常熟购书。几百年来,毛刻风行天下,其中如《说文解字》、《宋六十家词》、《四唐人集》、《八唐人集》等,很受学者称道。1945一l948年间,一部极普通的明刻,如果有个“陶陶室”钤记,几行“复翁”题跋,要价马上高到黄金几十两。光从表皮着眼,已经荒唐得很,何况这类书里又最多假造。我之爱毛边书,只为它美,一一一种参差的美,错综的美。也许这是我的偏见吧:我觉得看蓬头的艺术家总比看油头的小白脸来得舒服。所以所购取的书籍,也以毛边的居多。早期如新潮社、未名社和北新书局出的,大抵顶发蓬松。几家大书铺是讲究修饰的,总要切得四面光光,衣冠整齐。商务只有一本夏丐尊翻译的日本田山花袋著的《棉被》,至今还留着毛边。鲁迅后期作品如《集外集》、《准风月谈》、《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等,虽有毛边本,但为数不多,甚是难得。三本《且介亭杂文》出版的时候,鲁迅已经逝世,广平夫人留了少数毛边本,并托人带给我一套,不料竟被千没了,想起来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