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袁世碩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是用典雅的古文寫成的短篇小説集,内容多是狐鬼花妖的故事,在中國古代小説史上屬于志怪傳奇小説一類。蒲松齡生活于清代初年,當時由宋人話本發展起來的以叙寫現實人生故事爲主要内容的白話小説,也稱作通俗小説,已經興盛起來,先有馮夢龍、凌濛初,以及李漁、天花藏主人等人,都投入了白話小説的創作,揭開了中國小説史的新篇章,志怪傳奇類的小説呈現了式微之勢。然而,《聊齋志異》却是個例外,並没有由于内容的怪異和語言文字的不通俗,而受到社會的冷遇,傳之不廣。早在蒲松齡陸續創作之際,已寫成的篇章便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競相傳抄。儘管由于蒲松齡身居山東農村,又位卑家貧,自家没有財力刻印其書,也没有像江浙一帶的白話小説的作者們那樣的環境,與書坊關係密切,小説作成隨即刻印行世,而是直待他下世半個世紀之後,方才得以刊行。但是《聊齋志異》一經刊行,很快便風行天下,許多地方紛紛翻刻,並有註釋本、新評本、合評本、繡像本、拾遺本,相繼而出,成爲中國十八世紀中葉以來中國小説中的暢銷書。其流傳之廣,持續之久,影響之大,還可再加上外文譯本之多,白話小説中也衹有幾部長篇小説名著,能够與之媲美的。六十年代初,張友鶴先生匯集了包括蒲松齡的半部原稿在内的十餘種版本,整理出了一部會校會註會評本,簡稱「三會本」。這部「三會本」集已見《聊齋志異》各種版本之大成,篇目齊備,無所遺漏,堪稱足本,而且還剔出了混入「遺稿」本中的幾篇故事,作爲「附録」列于末卷之後,以待考訂。校勘的原則是有作者原稿爲依據者,以原稿爲底本,校以早期的抄本、刻本;原稿不存的半部,以鑄雪齋抄本爲主,校以青柯亭等本。這樣,在文字上至少有半部恢復了原貌,另外半部也恢復了原有的觸犯時諱的語句,較之青柯亭刻本和據之翻刻重印的各種本子,更加接近了原著。這部「三會本」將清代諸家的註、評匯集在一起,對專門研究者和一般讀者都是極有裨益的。所以,此書一出便非常暢銷,取代了通行二百年的青柯亭系統的本子的地位。歷史又走過了三十餘年。隨着幾部《聊齋志異》的早期抄本被陸續發掘出來,「三會本」的缺陷也日益顯露出來。現在看來,「三會本」的主要缺點是,在沒有來得及得到上述幾種早期抄本的情况下,張友鶴先生雖然察覺到鑄雪齋抄本與原稿本「文字歧異之處甚多」,但由于通行的刻本因避諱犯忌而妄加刪改之處,在鑄雪齋抄本中却保存了原來面貌這樣一個情况,便認爲鑄雪齋抄本比青柯亭刻本更接近原稿,在校勘中予以「特殊的重視」;對原稿不存的半部書,以鑄雪齋抄本爲主,校以青柯亭刻本,兩者文字上的歧異,多半依從鑄雪齋抄本,除非較爲明顯的不通順處。有了上述幾種早期抄本,加上鑄雪齋抄本,一起與原稿本相對照,則可以發現鑄雪齋抄本並不是最接近原稿的本子,相反地倒是現存諸抄本中最不接近原稿的本子,不僅文字上歧異特多,比青柯亭刻本還多,而且有許多地方顯然是擅自刪改。譬如:原稿本《考城隍》首句:「予姊丈之祖宋公,諱燾,邑廪生。」鑄雪齋抄本無「予姊丈之祖」五字,「廪生」作「庠生」。《狐諧》開頭一段:「萬福,字子祥,博興人也。幼業儒,家少有而運殊蹇,行年二十有奇,尚不能掇一芹。鄉中澆俗,多報富户役,長厚者至破碎其家。萬適報充役,懼而逃,如濟南,税居逆旅。」「家少有而運殊蹇」句,鑄雪齋抄本作「家貧而運蹇」。《狐夢》末段:「康熙二十一年臘月十九日,畢子與余抵足綽然堂,細述其異。余曰:「有狐若此,則聊齋之筆墨有光榮矣!遂志之。」」鑄雪齋抄本作:「康熙二十一年臘月十九日,畢子細述其異,因爲志之。」這類繁簡不同的歧異,其他幾種早期抄本,同于原稿之繁,而不同于鑄雪齋抄本之簡。依常理論之,當是鑄雪齋抄本擅自刪繁就簡。特别是就《狐諧》、《狐夢》兩例而論,前者之將「家少有而運殊蹇」簡化爲「家貧而運蹇」,與後文「鄉中澆俗,多報富户役」就相矛盾了,如果萬福「家貧」,怎么會「適報充役」?顯然是刪改者粗心所造成的;後者刪去了「與余抵足綽然堂」和「余曰「有狐若此,則聊齋之筆墨有光榮矣」」幾句,則失去了與正文的照應,也失去了全篇的旨趣。這樣一些地方,顯然不是傳抄中必不可免的歧異,而是擅自改動,妄自改動。任篤行學兄重新整理的這部《聊齋志異》,也是個會校、會註、會評本。張友鶴先生的「三會本」是個成功的創造,其書三十餘年來屢次重印、行銷不衰,就説明了這一點。因爲,這樣對讀者、對研究者都是有益的:一般讀者遇有典故和生僻字詞,隨讀隨即可以得到解釋,至少大部分是如此;從前人的評點中,亦可以得到一些啟示,有助于理解、欣賞文本。研究者要進行深究,做出新的解析、闡釋,也要借鑒前人的註、評,現在的許多關于《聊齋志異》的論文、專著,都少不了要徵引清代的王、何、但、馮四家評語,便説明了這一點,匯集于一書,附于正文之間,省却了許多翻檢的工夫,何况還有些版本、手稿不大容易看到。此新整理本保持了「三會本」的這個特點,無疑是非常明智的。新整理本更應當説是「三會本」的發展,較之更加完善。篤行學兄見到了張友鶴先生未及看到的幾部早期抄本,如確係據蒲松齡原稿過録的康熙抄本、篇目最爲齊全的易名抄本異史本、篇目與鑄雪齋抄本數目相等而文字歧異較少的二十四卷抄本,批評方面有王芑孫寫在王金範十八卷本上的評語等。就目前所已經發現的本子説,收集可謂齊備。這樣也就能够彌補原「三會本」的不够完善之處。這也正是篤行學兄重新整理這部古典名著之起因和依據。新整理本較之「三會本」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完善:校勘方面。新整理本的校勘原則是:原稿尚存的半部,多似「三會本」,以原稿爲底本,除明顯的手誤,一般不改動原稿文字。原稿不存的半部,康熙抄本所有的篇章,以康熙抄本爲底本,校以其他本子,異文取其他本子之多數所共同而文意稱善者;康熙抄本所無者,僅餘一百餘篇,取其他幾種本子會校,並參考蒲松齡遣詞用字之習慣,酌情取舍,力求有所依據。這樣,便避免了「三會本」過于倚重鑄雪齋抄本之弊病,在另外半部原稿没有發現之前,應當説是最接近蒲松齡的原稿,或者説是基本上恢復了作者的文本。分卷方面。《聊齋志異》原稿僅存半部,訂作四册,除卷首有序文、題‘聊齋志異一卷’者可斷定是第一册,其餘三册均未標明卷次。已失去的一半,也當是四册。蒲松齡生前是否有最後編定了卷次的定稿本?不大可能有,至少是現在没有發現有的任何跡象。他逝世後安葬時,其子蒲箬等作《祭父文》、十一年後張元作《柳泉蒲先生墓表》,都稱「《聊齋志異》八卷」,還是八册的意思。據此可知,他生前由于無貲刊刻其書,没有進行最後的編定,遺稿衹是訂做八册而已。後來的抄本、刊本,正是由于原稿原没有編定卷次,抄者、刊行者才隨己意分卷,有六卷本、十二卷本、十六卷本、十八卷本、二十四卷本之别。據鑄雪齋抄本卷末附録朱氏殿春亭主人識語,抄主是據朱氏本過録的,分作十二卷是殿春亭主人所爲,並非如「三會本」《後記》所説「十二卷也正是作者原定卷數」。新整理本依據原稿八册,作爲八卷本,應當説這才符合實際。編次方面。原稿既然没有標明卷次,那麽這八册(卷)當如何排列?無原稿可據的四册的篇目次序又當如何排列?篤行學兄以原稿四册爲主,考察了幾種重要本子的編次情况,發現鑄雪齋抄本卷首總目(不是正文的實際篇次),基本上保持了原稿的編次和各卷内部的篇次,從而表明「三會本」的編次也是可靠的。但是,其中也稍有歧異,如鑄雪齋抄本(「三會本」同)卷四末篇爲《酒狂》,接下來之卷五首篇爲《陽武侯》,而在原稿首篇爲《劉海石》的一册中,《陽武侯》在前,《酒狂》居後,等等。新整理本據鑄雪齋抄本的總目,改十二卷爲八卷,又依據原稿、康熙抄本調整了少量篇目的位置,雖然變動不大,但也該説是進一步地接近原稿。會註方面。清代註《聊齋志異》而又公之于世者,主要有吕湛恩、何垠兩家。兩家的註本將正文中的典故出處、成語來歷、詞義和字音註釋了出來,方便了一般讀者,對這部文學名著的廣泛傳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兩家的註釋也都有不確切和錯誤的地方,而且由于各自爲註,自不免有很多註釋是重複的。張友鶴先生有鑒于此,會註中做了一定的處理,改正了一些錯誤。不過,這也是極其繁重瑣碎的事,所以「三會本」《後記》中又附上了這樣一句話:「兩家註解有問題的地方或許還很多,有待于讀者審慎對待。」篤行學兄在整理過程中不避繁難,對兩家註出的典故、語詞幾乎是一一做過核實,又發現了一些註釋不確切、不正確的地方,也都改正了過來。雖然不能説已經盡善盡美,但也可以説是「更上一層樓」了。集評方面。清代批點《聊齋志異》者甚多,隨正文刊行面世者不下十數家。而從文學批評的角度看,有價值者主要是王士禛(漁洋)、馮鎮巒、但明倫、何守奇四家。王評最早,隨原稿傳出,對《聊齋志異》的傳播、刊行,客觀上起了誘導作用。馮評、但評頗多真知灼見,對讀者甚有發。何評雖然觀點較陳腐,但也時有精到之見。‘三會本’匯集了十餘家評語,主要是王、馮、但、何四家的評語,已足稱善。新整理本又增入了王芑孫寫在王金範十八卷本的評語和抄本《還淳方舒巖先生批本〈聊齋志異〉》中的評語。此二家評語讀到的人還不多,增添進來,供研究者參考,讀者或亦能從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示。聊齋自誌蒲松龄披蘿帶荔〔一〕,三閭氏感而爲騷〔二〕;牛鬼蛇神〔三〕,長爪郎吟而成癖〔四〕。自鳴天籟〔五〕,不擇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螢之火,魑魅争光〔六〕;逐逐野馬之塵〔七〕,罔兩見笑〔八〕。才非干寶,雅愛搜神〔九〕;情類黄州二,喜人談鬼〔一〇〕。聞則命筆,遂以成編三。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郵筒相寄〔一一〕,因而物以好聚,所積益夥。甚者,人非化外,事或奇於斷髮之鄉〔一二〕;睫在眼前四,怪有過於飛頭之國〔一三〕。遄飛逸興,狂固難辭;永托曠懷,癡且不諱。展如之人,得毋向我胡盧〔一四〕耶?然五父衢頭〔一五〕,或涉濫聽;而三生石上,頗悟前因〔一六〕。放縱之言,有未可概以人廢者。松懸弧〔一七〕時五,先大人夢一病瘠瞿曇〔一八〕,偏袒〔一九〕入室,藥膏如錢,圓粘乳際。寤而松生,果符墨誌。且也,少羸〔二〇〕多病,長命不猶〔二一〕。門庭之凄寂,則冷淡如僧;筆墨之耕耘〔二二〕,則蕭條似鉢〔二三〕。每搔頭自念:勿亦面壁人〔二四〕果是吾前身耶六?蓋有漏根因,未結人天之果〔二五〕;而隨風蕩墮,竟成藩溷之花〔二六〕。茫茫六道〔二七〕,何可謂無其理哉!獨是子夜熒熒,燈昏欲蕊;蕭齋〔二八〕瑟瑟,案冷疑冰。集腋爲裘〔二九〕,妄續幽冥之録〔三〇〕;浮白〔三一〕載筆,僅成孤憤之書〔三二〕。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驚霜寒雀,抱樹無温七;弔月秋蟲,偎闌自熱。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三三〕間乎八!康熙己未春日九。【註釋】〔一〕披蘿帶荔:吕註《楚辭·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註:「女蘿,菟絲也。山鬼被薜荔之衣,以菟絲爲帶也。薜荔、菟絲皆緣物而生,山鬼杳忽無形,故衣之以爲飾也。」〔二〕三閭氏:吕註《離騷經序》:「離騷經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名平,與楚同姓,仕於懷王,爲三閭大夫。」○按:昭、屈、景三姓,皆楚之同族,楚王使屈原掌其譜系,故爲三閭大夫。〔三〕牛鬼蛇神:吕註杜牧《李賀詩序》:「鯨呿鰲擲,牛鬼蛇神,不足爲其虚荒誕幻也。」〔四〕長爪:吕註《唐書·李賀傳》:「賀纖瘦,通眉,長指爪,能疾書。」癖:何註音闢,嗜好之疾也。〔五〕天籟:吕註《莊子·齊物論》:「汝聞地籟,而未聞天籟。」註:「聲所出曰籟。」〔六〕魑魅争光:何註魑魅音摛媚。《左傳·文十八年》:「投諸四裔,以御魑魅。」註:「山林異氣所生,爲人害者。」吕註《世説》:「嵇康嘗於燈下彈琴,有一人入室。初見時面甚小,須臾轉大,長丈餘。嵇康視甚久,乃吹火滅,曰:「吾恥與魑魅争光。」」△按:吕註《世説》指《幽明録》。〔七〕野馬之塵:吕註《莊子·逍遥遊》:「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按:野馬塵埃,本是兩物。韓渥詩:「窗裏日光飛野馬」,是以塵埃爲野馬矣。野馬乃田間氣如馬爾,非塵也。〔八〕罔兩見笑:何註罔兩,鬼魅也。吕註《國語》:「木石之怪夔、魍魎。」《孔叢子》作「罔兩」。《南史·劉損傳》:「損宗人伯龍爲武陵太守,貧窶尤甚,慨然將營什一之利。一鬼在旁撫掌大笑。伯龍曰:「貧富固有命,乃復爲鬼所笑也?」遂止。」〔九〕干寶:吕註《晉書·干寶傳》:「寶博學多才,嘗爲著作郎。其父有寵婢,母甚妬之。父亡,母生納之墓中。寶時年小,不知也。後十餘年,母喪,開墓,而婢扶棺如生。載歸經日,因言其父常與飲食,故不死。嫁之,生子。寶兄嘗病氣絶,積日不冷,尋復蘇,言天地間鬼神事如夢覺。寶於是撰《搜神記》三十卷,集古今神祇靈異諸變幻狀甚悉。劉惔見之,曰:「卿可謂鬼之董狐。」」〔一〇〕情類黄州:吕註《世説》:「蘇子瞻在黄州,每旦起不招客與語,必出訪客與遊,各隨其人高下,詼諧放蕩,不復爲畛畦。有不能談者,則强之使説鬼。或辭無有,則曰:「姑妄言之。」」△按:事見《避暑録話》。〔一一〕郵筒相寄:吕註《唐語林》:「白居易爲杭州刺史時,吴興守錢徽、吴郡守李穰,悉平生舊交,日以詩相寄贈。後元稹守會稽,參其酬唱,多以竹筒盛詩往來,謂之郵筒。」○貫休詩:「尺書裁罷寄郵筒。」〔一二〕斷髮之鄉:吕註《史記》:「泰伯、虞仲亡如荆蠻,文身斷髮。」〔一三〕飛頭之國:吕註《酉陽雜俎》:「嶺南溪洞中,往往有飛頭者,故有飛頭獠子之號。頭將飛前一日頸有痕,匝項如紅縷。妻子遂看守之。其人及夜,狀如病,頭忽生翼,脱身而去。乃於岸泥尋蟹蚓之類食之,將曉飛還,如夢覺,其腹實矣。梵僧菩薩勝又言:「闍婆國中有飛頭者。……晉朱桓有一婢,其頭夜飛。」’王子年《拾遺記》言:「漢武時,因墀國使言:「南方有解形之民,能先使頭飛南海,左手飛東海,右手飛西澤。至暮,頭還肩上,兩手遇疾風,飄於海水外。」」又《博物志》:「南方有落頭民,其頭能飛,以其飛因晚便去,以耳爲翼,將曉復還,復著體,吴時往往得此人也。」〔一四〕胡盧:吕註按:胡盧,笑也。一作盧胡。〔一五〕五父衢頭:吕註《爾雅》:「四達謂之衢。」五父,衢名。見《禮·檀弓》及《左傳》。〔一六〕三生石:吕註《傳燈録》:「有一省郎遊華寺,夢至碧巖下一老僧前,煙穗極微,云:「此是檀越結願,香煙存而檀越已三生矣。」」○《續酉陽雜俎》:「僧圓澤與李源善,約遊峨嵋。舟次南浦,見一婦人。澤曰:「此婦孕三年,遲吾爲子。今已見,無可逃者。三日,公臨視我,以一笑爲緣。後十三年中秋夜,當相見於天竺寺。」及暮,澤亡而婦産。三日往顧,果一笑。後如期往天竺井畔,牧童歌曰:「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臨風不要論。慚愧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靈存。」」〔一七〕懸弧:吕註《禮·内則》:「子生,男子,設弧於門左;女子,設帨於門右。三日始負子,男射女否。」庾信詩:「蓬矢始懸弧。」〔一八〕瞿曇:吕註《釋迦譜》:「净飯遠祖拾國修行,受瞿曇姓,故曰瞿曇氏。」按:佛言瞿曇,此言純淑也。〔一九〕偏袒:吕註《金剛經》:「世尊入舍衛大城乞食,長老須菩提在大衆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何註僧衣,一名偏衫,覆一肩,袒一肩。杜詩:「偏袒右肩露雙脚。」〔二〇〕羸:吕註《説文》:「羸,瘦也。」註:「羊主給膳,以瘦爲病,故從羊。」〔二一〕長命不猶:吕註《詩·召南》:「實命不猶。」傳:「猶,若也。」〔二二〕筆墨之耕耘:吕註張著《翰林盛事》:「王勃能爲文,請者甚衆,金帛盈積,人謂心織而衣,筆耕而食。」○墨耘未詳。〔二三〕蕭條似鉢:吕註《傳燈録》:「清净禪師問:「如何是和尚家風?」曰:「一瓶兼一鉢,到處是生涯。」」何註鉢音潑,鉢盂也。梵書:「自釋迦相傳有衣鉢。」△按:鉢音撥。〔二四〕面壁人:吕註《神僧傳》:「初祖菩提達摩大師自天笠泛海至金陵,與梁武帝語,知幾不契,潛回洛陽,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九年,形入石中。人謂其精誠貫金石也。」〔二五〕有漏根因:吕註《傳燈録》:「梁武帝問達摩曰:「朕造寺寫經不可勝紀,有何功德?」答曰:「並無功德。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二六〕藩溷之花:何註藩音翻,籬也,又域也。《莊子》:「吾願遊其藩。」溷混同,厠也。《晉書·左思傳》:「門堂藩溷,皆著紙筆。」吕註《南史》:「范縝對竟陵王子良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墮,有拂簾幌墮於茵席之上者,殿下是也。有關籬牆落於糞溷之中者,下官是也。」」〔二七〕六道:吕註按佛經有六道,謂:天道、人道、魔道、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二八〕蕭齋:吕註《國史補》:「梁武帝造寺,令子雲飛白大書一「蕭」字。後寺燬,惟此一字獨存。李約見之,買歸東洛,建小室以玩之,號曰「蕭齋」。」又《杜陽雜編》云:「武帝造浮屠,令子雲飛白大書曰「蕭寺」。」○《事文類聚》云:「張延嘗於江南得蕭子雲壁書飛白「蕭」字一匣,以歸洛陽,授張諗。諗結一亭,號曰「蕭齋」。」〔二九〕集腋爲裘:吕註王褒《四子講德論》:「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三〇〕幽冥之録:吕註宋劉義慶著《幽冥録》。△按:劉義慶著《幽明録》。〔三一〕浮白:吕註《説苑》:「魏文侯與大夫飲酒,使公乘不仁爲觴政,曰:「飲若不盡,浮之大白。」既而文侯不盡,舉大白浮君。」按:白,罰爵名也。〔三二〕孤憤之書:吕註《史記》:「韓非者,韓之公子也。不容於邪妄之臣,作《孤憤》、《五蠹》、《説難》十萬餘言。」〔三三〕青林黑塞:吕註杜甫《夢李白》詩:「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校記】(底本:手稿本參校本:康熙本、青本、黄本、二十四卷本、鑄本、異史本)一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題作「自序」。二 「類」:青本、黄本作「同」。三 「編」:鑄本、異史本作「篇」。四 「眼」:青本、黄本作「目」。五 「懸弧」:異史本作「始生」。六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是」字。「身」,青本、黄本作「生」。七 「抱」: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把」。八 「黑」:二十四卷本、黄本作「墨」,二字通假。九 鑄本無以上六字,落款爲「柳泉自題」。異史本無以上六字,落款爲「聊齋自叙」。青本、黄本於此六字下署「柳泉居士題」五字。二十四卷本於其下有「柳泉氏題」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