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狼群背后的故事

序言：你的一生，我只借一程

2021年春夏，我沉浸在微漪、亦风和格林“重返狼群”的故事里，书籍、电影、十周年纪念版纪录片在我的手里和眼里循环展现。白天一章一节地构思，晚上和十三岁的儿子晧玹各守居室一端，孩子戴着小眼镜头也不抬地伏在小山似的辅导资料里，空中飘荡着一丝紧张的气息。母与子都有点苦不堪言。升初中后功课陡然多了一倍，每天被重重的书包压着，孩子的背已微驼。我的微信里，一条条中考改革的信息不知疲倦地自动“冲”出来。

有一天下午，孩子打电话说：“妈妈，我想在学校踢会儿球，可以吗？”隐隐觉得电话那端孩子的声音里有深深的盼望又有一点点不安。等他终于踢完球回到家，看他的衣服多了一块块泥痕，眼镜也是歪的，他说早上挤地铁时一条眼镜腿的螺丝掉了，到学校后就拿口罩带子匆忙绑了绑。眼前的少年，今天怎么看都有点像个败兵，孩子小脸儿被太阳暴晒，黑黢黢的全是汗。他磨磨蹭蹭放下书包，小手儿并在腿两侧，端着肩膀，犯了大错一般站在三尺之外，哭丧着脸说：“妈妈，今天又没考好。”

孩子忍着泪等着妈妈的噼里啪啦，我像是被电了一下立在原地，泪唰地落下来。他不知道，今天看了微漪阿姨陪伴小狼格林的故事，妈妈反省了，不会再在成绩面前暴跳如雷了。

我拉过孩子，紧紧地抱住他，泣不成声：“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人生的路还有那么长，有妈妈陪你！”

那一晚，在征询了孩子的意见后，我把给他报的大部分课外辅导班都退掉了，只留他感兴趣的大科学和编程。我把周末还给了孩子，把玩的时间也还给了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学会管理自己的时间。

《爱的艺术》一书中说：“如果我爱他人，我应该感到和他一致，而且接受他本来的面目，而不是要求他成为我希望的样子，以便使我能把他当作使用的对象。”

对这个青春期的孩子，我忽视了他身体和心灵的不均衡发展，忽略了他成长的烦恼，无视他本身的个性与光芒。在我内心混沌胶着的时刻，幸运的是我走进了格林的世界，在这个玄妙的“人中之狼”和“狼中之人”的传奇里，我试着矫正偏失、修复心界。

几天后，晧玹上完一节英语外教课，我随口问了一句：“今天都学了些什么？”他说：“老师讲了一个金字塔，是人的几个阶段。”

好奇心一下子被打开了！我连忙问他是哪几个阶段。孩子连比带画地说：“，生存的层面，比如阳光、空气、水；第二，周围环境和生命安全；第三，品格与友谊；第四，荣耀；第五，随心所欲。”

“妈妈，这就是人生的阶层吗？”

“说‘境界’更合适一点。”

忽然，我觉得这五重境界，格林都拥有。微漪的养育给了他维持生命的必需；稍长大些他开始观察和适应环境，学着保护自己；在弱势环境下和天敌藏獒化敌为友；冰天雪地中少年狼独自猎兔，并懂得跟人类父母分享；格林挥泪告别微漪和亦风，和狼族同伴集结，前途未卜但渴望像风一样自由。

格林成功了！这是李微漪和亦风的成功。自由意味着给予空间和尊重，惭愧的是我没有做到，从某一种角度看，我是在扼杀孩子的天性。

反观《重返狼群》中李微漪和亦风对狼子格林的引导，过程有趣，结果有效。每一件事，都非常人所敢所想，我跟他们的距离，是一片叫“智慧”的海和一座叫“勇气”的山峰。

微漪和亦风都是艺术家，但他们毫不吝啬地把十年美韶华给了格林，给了若尔盖草原。重返狼群背后的故事是一个个陪伴的、励志的、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故事，相信每一个看过的人都会为之动心动情。

微漪、亦风和格林的故事，给我的感受是：人的一生要有一项爱好，人的一生要有一个知己。爱好可以托举起梦想，当梦想起飞的时候，幸运的是有一个和你一起在梦想里奔跑的人。

这是一本父母可以陪伴孩子一起读的书。当今孩子的困惑在每一代人身上都有，看微漪的亲人是如何引导她的，爸爸说“一次考试证明不了你很差”，反让她收敛起心性开始认真读书，父母就是她一生正能量的源泉。

这是一本可以给彷徨着的年轻人一些参考的书。如果你的职业状态与理想模式发生冲突，看看微漪是如何度过的；如果创业不顺利，看看亦风是怎样调整的。一个有亲情有温度的地方，或许就是人生新坐标的原点。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离不开一点——有爱好。抓鱼是格林的爱好，也是他无意间习得的一项技能，但这项爱好在一生中总能助他渡过难关。

故事中的遇见、相守、别离、重逢，真心应物，不刻意，不功利。

我们都身处不完满但却依然充满希望的未来中，在爱恨交织里和喜欢的、不喜欢的人来来往往，和喜欢的、不喜欢的事不期而遇，幸运的是，微漪和亦风相遇，他们又一起遇到格林，然后他们的故事被更多的人“遇到”，我只是其中之一。

宝贵生命中有几个月被一只狼魂牵梦萦，想一想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写作的每一天，共情于中，每每被一种动人的力量燃到情难自已。见我电话采访微漪，经常一放下电话，晧玹便满脸天真地笑着说：“妈妈，你和阿姨像在说梦话，狼真的那么有情感吗？”

这句话成为我的动力。“是的，所有动物都和我们人类一样，或长或短的一生，充满悲欢离合。我们放下成见，就是一种尊重；我们愿意相信，就是一种慈悲。”为了这种改变，我愿意一试。

我盼望人们透过微漪和我的文字，开始了解这些面容严肃、身手敏捷、有美德、有气质的邦客（藏语“狼”）。当我把微漪和亦风的义举一笔一笔敲进电脑时，无意间点开了一个视频，普陀山小庄居士说了这样一段话——

我们把幸福理解为有房有车、有名有利、有权有势，等到我们回望人生路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幸福恰恰是“无”，无忧无虑、无烦无恼、无所畏惧。来到人世间修行，没有所谓的成全和完美，更多的是事与愿违，更多的是悲欢离合，更多的是爱恨蹉跎。我们这个世界在佛教当中被称为堪忍的“娑婆世界”，娑婆世界就是苦中作乐，我们都在黄连树下弹着琵琶却很高兴。时间不是药，但药就在时间里。

人狼情未了的故事，是一曲生死与共的赞歌，也是一曲逶迤旷衍的离歌，在这个故事中，我们看到如何得体地相处，还有如何体面地分别。在6月26日《重返狼群10周年特别纪念版》后一集播完的当天，微漪在她的朋友圈中写了这样一段话——

有一种深爱，彼此惦念却不再打扰。我会默默地把你填满在空空的心房，因为那里留下了一个不可更换的位置，里面住着一个既遥远而又熟悉的名字。感恩这美好的遇见，感恩你的到来曾经温暖过我的生命！无尽牵挂，止于唇齿，镌于岁月。安好。

人与人，狼与人，都在彼此的一生里，借一程山水，笃睦着时光，鲜澄着内心，我们都是心中所爱的“去去就来”。

楔子：被狼族发了“通关文牒”的女子

中学毕业那年，李微漪和几位驴友合租了一辆吉普车，去若尔盖草原的红原旅行。车在半道上出了故障，等待司机冷却引擎的工夫，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玫瑰色的落日简直美得令人落泪。一心想从角度观赏，她匆忙跟旅伴打了招呼，往对面的小山包爬去。在山坡上站了几分钟，为了尽览全景，她转过一处山垭子，继续往更高处爬去。

走着走着，草越来越深，她开始有点紧张，无意间看到前方草丛在动，这个视力5.2的姑娘站住不动定睛看了看，原来有四只灰黄色的大狗正齐刷刷卧成一排也在欣赏夕阳呢！看到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几个家伙面面相觑，并未急着起身，整齐划一地把头扭向她，八道冰锥似的目光同时射过来。她没敢再贸然往前去，两只体形稍大的狗慢悠悠地起身走来，在她身前身后嗅了嗅，然后又意兴阑珊地返回原地坐下，间或打几个哈欠。因为喜欢动物，她一边赏景一边偶尔朝大狗的方向瞟一眼，大狗也时不时打量一下她。她发现，除了个子的那个家伙依然警觉，其他三个的眼神已经由刚才的戒备变得柔和了许多。

远处渐渐嘈杂的人声和汽车喇叭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估计是吉普车修好了。听到远处同伴的呼唤声，她准备下山。临走她又好奇地往大狗的方向望了望，算作道别。四只大狗还是酷酷的表情，弓起身伸了个懒腰，接着一蹿一蹿地湮没在蔓草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着歌小跑着一阵风似的下山，她兴高采烈地把刚才这场奇妙的邂逅说给旅伴听，经验丰富的司机听完一愣，猛回头盯着这个年轻女孩，倒吸一口冷气说：“那是狼。”

少女瞬间蒙了，手心里、额头上一下子沁出冷汗，旁边人们的七嘴八舌全都听不见了，满脑子沙沙沙飞速闪过刚才的一幕幕……

等把出窍的灵魂重又安放进躯体里，她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做了一场奇异的梦。

那不是梦，但是比梦更奇异。从十六岁起，在内心深处，不知怎么，李微漪总感觉自己和狼有一种神秘的缘分。没想到几年之后，冥冥之中的那份感觉，在这里不期而至。

章??重返狼群

其实我只是一个记录者，真正的作家是小狼，他是我书中所有故事的创造者，我在他的故事里笑着哭、哭着笑……他要透过我的文字向人们讲述自由、竞争、生存、梦想、尊严、情谊、草原和狼……

2010年4月初的一天，已经是一位野生动物画家的李微漪正在若尔盖草原上写生，她完全没有料到几天后自己会找到一只濒死的小狼，这只狼将改变和影响她的一生。   

她从沿途一户牧民那里听到一件新鲜事——

一只大公狼到牧民的羊圈里咬死了一只羊，猎人下了捕兽夹。这只狼后来被狼夹子困住，但他竟然从关节处自己咬断了那条伤腿奋力挣脱了。

厄运当头的他还是被循着血腥味追来的一群藏狗和猎人堵在石洞里，在咬死一条狗后，这只狼毫不退缩，始终直面洞口，用嘴死死咬住不断逼向他的利刃，搏命到后一息。

猎人得到了一张完整的狼皮，大家说这只狼是狼王。第二天狼王的遗孀开始疯狂复仇，刚诞下幼崽就失去亲人的苦楚使她疯狂。母狼王白天独闯牧场，晚上彻夜哀嚎。

牧民备感恐惧，猎人在草场里投下毒饵。哪知再次冲下山的母狼王面无惧色地吞下，中毒后，殉情的她挣扎着跑回狼洞，那里蜷缩着她降世才几天的孩子们，她应该是想看孩子们后一眼。

连猎人都不忍心看这凄凉惨景，他终也没能得到母狼王这张完整的狼皮，因为她在生命的后一刻决绝地咬烂了自己背上的皮。

听完，李微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抽了几下。那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狼在哪？还活着吗？她辞别牧民，绞尽脑汁一路打探。三天后，在远山一户牧民家里，她终于找到了狼王的遗孤们，可仅有一只小狼气若游丝还活着。

李微漪用尽所有的救护知识，将这只小狼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把他抱回成都，养他。

一路周折回到成都后，她瞒住父母，把小狼藏在自己的画室里，还给他起了一个童话般的名字—— 格林。

格林（Green）—— 绿色，是小狼的故乡若尔盖草原的颜色。

微漪和她的挚友亦风呵护着小狼的每一寸成长，但城市终究不是一只不断长大的小狼的容身之所，钢筋水泥的“森林”锁不住小格林的嗥叫和日益萌发的野性。

格林三个月大时，微漪带他回到草原，先来到友人的獒场。在险象环生的环境中，只有一百天大的小狼在夹缝中求生存，要对付欲置其于死地的暴獒，还要对付门外穷凶极恶的草原领地狗。

一只年幼的小狼竟能凭借自己非凡的智慧和基因里的生存技能，与几只藏獒化敌为友、结伴而居，他们甚至还结为盟友，一起与欺辱他们的獒群格斗。

渐渐安顿的獒场生活，却也让格林失去狼的进取天性和不屈斗志。微漪终决定，陪伴格林寻找他真正的族裔——狼群。

她和亦风出入若尔盖草原的无人区，在那里陪伴、野化格林，不断尝试着让他和狼群接触，二人一狼在这片美丽的湿地草原度过了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的六个月快乐时光。

2011年2月2日，庚寅除夕，恰是中国人阖家团圆的日子。

九个月大的格林，在响彻峰峦的群狼嗥叫中，勇敢地迈开归队的脚步，走向正在冬季集结的野狼群，成为世界上只由人类养大又成功重返荒野的狼。

李微漪和亦风见证了那个神奇的时刻，成为早拍摄到中国境内野生狼群的人。

与格林分别后的七百多个日夜，万般思念撕扯着微漪，她想知道格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命危险。于是她变卖两套房产，添置数百万元摄像器材，和亦风开车满载着补给再赴狼山。

他们痴守在艰苦的牧区，在寻找格林的过程中，用镜头拍下了狼、狐狸、黑颈鹤、火燕四个野生动物家庭的有趣日常。原来，野生动物的天伦之乐与离合悲欢，同我们人类一样深怀情与义。

本以为是一次自由不羁的潇洒记录，却无意间翻开了更为沉重的一页，天灾与人祸让这些草原生灵本就凶险莫测的生活变得更加颠沛流离。

为了追踪格林，微漪和亦风冒险在狼洞附近和河道旁安了摄像机，始终没有捕捉到格林的踪影，但却在格林回归的山里拍到了四只野生幼狼，他俩给小家伙们分别取名为福仔、双截棍、飞毛腿和小不点。小狼们幸福玩耍的影像抚慰了二人对狼儿格林的思念。

不料，贪婪的盗猎者掏了狼洞，只有飞毛腿侥幸逃脱，福仔、双截棍和小不点身陷囹圄。微漪和亦风冒着生命危险一路追踪，救回了福仔和小不点，只可惜双截棍没找到。

微漪为获救后的福仔和小不点疗伤，一周后目送两只小狼踏上回家的路。四只小狼的母亲始终对微漪保持着高度警觉，但在小狼飞毛腿生命垂危时，这只被微漪叫作“辣妈格桑”的阿尔法母狼却选择向她求助。

水灾过后暴发口蹄疫，带着小不点下山吃死牛的福仔被死牛贩子当场爆头，这个颇具狼王气质的小生命只在这个世界停留了短短四个月，微漪和亦风在这片他来不及多看一眼的草原上安葬了他。

命途多舛的双截棍终被他们发现时已是一堆白化的骸骨。这只小狼从盗猎者那里逃脱，戴着人类勒在他脖子上的铁丝圈。几十公里的归家路，他穿过公路、河流、沼泽、草甸，但在朝着妈妈和家自由奔跑时，每多跑一天，他脖子上的粗铁丝就勒得更紧一些。双截棍后窒息而亡，等微漪和亦风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也只活了五个多月。

对着太阳的方向，李微漪把双截棍的遗骨和着黏土塑出一座狼雕，她要纪念这只直到生命后一秒还在奔向自由的小狼，她要让双截棍站起来看看这个他从小就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的草原。

无数次憧憬着和格林重逢，但微漪绝没有想到是在双截棍的墓前。造化弄人，与格林分别三年，他们重返狼山后再次搭救的小狼们，正是格林的孩子。

格林，已是一代狼王。

他们在狼雕周围安了摄像机，从摄像机的监视器里，微漪和亦风看到这样一幕：

狼，真正的狼，就站在狼雕旁。

一只狼舔舐着“双截棍”的脸，仿佛是在虔诚地祭祀。微漪认出，她是辣妈格桑。又有一只狼走进镜头，是微漪救过的飞毛腿，她亲吻着自己的兄弟“双截棍”的耳朵。第三只狼抬起头，是从未露过面的这家的一家之主，他是格林。

格林从上到下闻着“双截棍”，然后在狼雕的侧方卧下，像一尊狮身人面像一样凝视前方，和“双截棍”望向同一个方向。风吹拂着狼王蓬松厚重的鬃毛，他半闭着双眼深吸着风中的味道，表情怅然。

当微漪冲出小屋奔入旷野大声呼唤他时，格林一家三口匆匆回望，片刻迟疑后，还是先后纵身越过围栏，消失在一望无垠的蒿草丛里，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微漪当年每次在格林遇险时都大喊：“格林快跑，躲避人，无论什么人！”此刻，一语成谶。

当微漪流着泪从草坡走回她住的小屋，看到放在家门外的猎物时，方才大梦初醒，原来好多个月以来她并不聪明的看家狗每隔一段时间兴高采烈叼回来的新鲜野兔和旱獭，都是格林送给妈妈的贴心礼物。

格林知道微漪妈妈来了，一直都知道。

后来，在山坡上，在小溪旁，他们又两度重逢。微漪的欢呼雀跃和喜极而泣，格林都看到了，但是他选择站在山谷和溪畔长久地深情凝望。格林的眼神依然清澈，只是神采里不再只有信任和爱，还多了深沉和沧桑。

想再一次人狼共舞，却终不得。两望烟水里，人类妈妈撕心裂肺地企盼，狼孩子眼里那久别重逢的炽焰却瞬间从热烈光亮到黯淡沉郁。人与狼，一进一退，狼儿一抬脚一转身，眼里波光一闪，隔岸的妈妈已是泪成行。

格林，再见。

再见了，格林。   

在李微漪和格林的故事里，人类和野生动物竟能如此和谐共处。“人中之狼”和“狼中之人”这一段跨越物种的生活及交流经历堪如史诗般宏阔传奇，人狼未了情成为一曲永难再现的草原恋歌。

“你我并非同族，亦可风雨同舟”的珍贵镜头映入眼帘——

人、狼、獒三额相抵在漫天大雪中依依惜别，身着藏袍的李微漪走在前面，小狼格林紧随其后，他们身后的獒犬森格是那样地想挣脱颈项上的锁链追随他们。在李微漪的世界里，狼和獒不再是敌人，可以是朋友。

在隆冬寒风霜雪的无涯等待中，几近断粮的微漪被困于山间小屋，格林像个少小养家的孩子，每日早出晚归狩猎，他居然隔三岔五把自己的猎物埋在固定的藏食地点，舍得将食物分给微漪。“狼中之人”与“人中之狼”的角色互换感动天地。

在野狼群终于愿意等待独狼格林归队时，听到同类召唤的格林去而复返，三度来来回回。万般向往自由又对微漪妈妈依依不舍，一层泪雾渐渐在他眼底升腾，后在人类妈妈哽咽的告别声中，在人类妈妈的不断鼓励下，格林才不复纠结迟疑，毅然踏向狼山。

了不起的中国草原狼格林，与人类父母共同度过了九个月的温馨时光。他享受过人给予他的深爱，因而乖巧温顺、通达人性。但在盗猎者残害了他的孩子后，他选择从此远离人类，见到曾经的恩主（人类养母）仍会报以深沉的守护和爱的回馈。

为了纪念与格林的这段感情，微漪将在草原上的日记整理成册结集出版。2012年7月，纪实体小说《重返狼群》问世；2015年5月，《重返狼群》第二部问世。浩浩文字里，是她对狼儿格林的殷殷深情，是她心里对盗猎者的熊熊怒焰。

她不单描绘出一部顽强的小孤狼的成长史，还勾勒出狼族中狼王的社会角色。她所写的看似是人类对幼狼的救赎，实则是人和狼之间的相互慰藉。她的文字充满哲思：作为森林和草原生态链上的掠食者，狼的杀戮单纯且有节制，“不是我要吃，而是我想活”。反观人类，则更多是为交易、利润、炫耀、娱乐所驱使。

2017年6月，根据这段经历的原始影像剪辑而成的纪录电影《重返狼群》上映，优酷评分9.4。2021年3月，12集纪录片《重返狼群10周年特别纪念版》在优酷上线，优酷评分9.6。如果不是有影像为证，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千百年来被妖魔化的狼族，同样有着忠贞不渝的爱情和生死相依的家族观念，又有多少人能看到他们退无可退的绝处求生和正在消逝的家园！格林像是一个游走在草原上的使者，引领人类了解狼群，了解大自然。

十年来，重返狼群的故事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狼、迷上狼，格林成为粉丝心目中的“格林宝贝”，有了上百万牵挂他的人。微漪说：“其实我只是一个记录者，真正的作家是小狼，他是我书中所有故事的创造者，我在他的故事里笑着哭、哭着笑……他要透过我的文字向人们讲述自由、竞争、生存、梦想、尊严、情谊、草原和狼……”

初的记录演变为一种自觉的担当。李微漪知道以一己之力很难改变人们若干个世纪以来的偏见，但她愿做一个“愚公”，她相信平凡文字在人们心中荡起的微微涟漪终究有一天会掀起巨浪。

2020年7月29日，中国首个狼生态保护监测站在若尔盖正式挂牌。挂牌仪式上，为此付出十年青春与努力的李微漪轻踮起足尖，用手一遍遍轻划着金色牌匾上的“狼”字，仿佛是在抚摸格林。

心之所向，素履可往。“狼女”李微漪活出了很多人灵魂中想要的那个模样。其实，不光是狼，李微漪是如此地热爱大自然中的所有生灵。她的故事，还要从她无拘无束的童年讲起，那是一个在当今的孩子看来近乎童话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