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30日,科技部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科技攻关项目管理有关事项的通知》,要求各科技攻关项目承担单位及其科研人员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把研究成果应用到战胜疫情中,在疫情防控任务完成之前不应将精力放在论文发表上。2月17日,科技部印发《关于破除科技评价中“唯论文”不良导向的若干措施(试行)》,要求破除“过度看重论文数量多少、影响因子高低,忽视标志性成果的质量、贡献和影响等‘唯论文’不良导向”。2月18日,教育、科技部印发《关于规范高等学校SCI论文相关指标使用树立正确评价导向的若干意见》,指出要“准确理解SCI论文及相关指标”“深刻认识论文‘SCI至上’的影响”。这几份文件均剑指现今科技评价中“唯论文”,特别是“SCI至上”的不良导向。 SCI本身只是一种科学引文索引,是科研人员查找最新文献,追溯科技脉络的检索工具。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SCI提供的期刊影响因子、论文被引频次和ESI排名等附属功能却成为我国科技评价的主要依据,用来衡量论文学术水平与质量,成为职称评定、绩效考核、人才评价、学科评估、资源配置、学校排名等的核心指标,使得很多高校和科研工作者以发表SCI论文数量、高影响因子期刊、高被引论文为终极目标,虽说对于提升我国科学研究的国际影响有帮助,但也引发了SCI论文崇拜,背离了科学技术活动的本质追求,异化了学术初心。 SCI论文不过是发表在被SCI收录期刊上的文章而已,不代表一定就是具有创新性的高水平成果。我国科研管理过程中,为了降低学术评价的管理成本,省去绩效考核中的许多麻烦,满足经济、简洁、易操作等简单刚性的定量管理逻辑,没有利用好SCI的真正功能,而夸大SCI的评价功能,有违科研活动的独特性、创新性、复杂性、延续性等规律,混淆机构、学科乃至研究领域、研究类型之间的差异性,表面上看似客观,实际上相当片面。由此形成学术研究重量轻质、重期刊发表轻社会贡献状况,造成基础研究创新不足、应用研究价值不彰等问题。 实际上,国际科学共同体的通行评审方法是同行评议,特别是小同行评审,并非是SCI相关指标。诺贝尔奖的评选过程、英国的科研卓越框架都是同行评议的典范,学术期刊稿件评审,学位论文、会议论文评审也都遵循同行评议制度。 破除“SCI至上”,需要弘扬同行评议制度。首先,需要建立同行评议的专家信誉体系,推进同行评议与开放评审的结合,包括开放评审人身份、开放评审报告、开放参与评审,让同行评议过程接受社会监督,保障同行评价的独立、透明、权威和公平,建立与同行评议相对应的撤销或撤回制度,杜绝学术圈人情潜规则下专家行为的异化,彰显专家评审公信力;其次,需要推进以各级学术委员会为基础的评审管理体系建设,规范专家甄选程序,确保遴选真正了解研究成果的领域同行专家,严肃专家评审流程,制定会评、答辩、通讯评审及专家意见打分规则等;最后,崇尚突出绩效(成绩、成果、成效)的评审导向,强化评审材料的全面性、完整性和系统性,将叙述材料、案例及定量分析数据作为证据支撑,使同行专家对学术成果的质量、贡献和影响,以及申请人持续研究能力给出全面、客观、准确的评判。 同行评议,特别是采取小同行评议,是指由同一领域、同一学科、同一产业或同一研究类型的同行专家进行评议,小同行专家遵循各自行业、领域、学科的创新目标导向,自然而然地按照如基础研究、应用研究与技术开发等科学活动的各自研究价值取向进行评价,有效地避免对不同类型、不同学科领域科学活动成果评价的同一化、同质化。同行评议中专家主要从多项研究成果中分析其代表性观点、标志性贡献和创造性思路等,真正透过论文本身去辨识和评价论文中承载的知识内容、应用领域、创新程度、创造性价值,无关乎其论文多少、被引频次高低、代表作何物和论文发表于何期刊。再好的期刊也有一般的论文,而一般的期刊也会登载高质量论文。真正的同行专家基本熟知自己学科专业或领域的期刊状况,指认期刊优劣或指定相应的期刊目录,将期刊分成三六九等,反而会滋长“以刊论文”的风气。 破除“SCI至上”,并不是否定SCI,更不是反对发表论文,恰恰相反,是鼓励发表高水平、高质量、有创新价值、体现服务贡献的学术论文。弘扬同行评议制度,构建向好的学术生态,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发展过程,需要相关科研管理部门足够重视,增加相应的资源投入和成本;需要加强同行评议方法研究,改进同行评议制度建设,优化同行评议管理流程,推崇专家公正评审道德伦理,并在国家科技文献信息保障事业基础上,构建中国自己的国际科学引文索引、国家科技期刊开放平台,建立由境内外专家组成的分领域、学科和方向的同行专家库及专家信誉库、专家学术圈图谱等基础设施。只有建立中国特色的“同行评议”制度,才能不再盲从SCI指标,不再简单地将科研成果量化为发表论文,不再粗暴地将科研质量比肩SCI期刊,才能构建出适应创新驱动发展的科学评价体系,提升科研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