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从地处陇中乡野——创建于一九一八年的鲁家沟中心小学毕业,报考定西三中。报名那天,外祖父送我一程。凌晨出家门,走到河畔那片耕种五谷杂粮、生长苦曲菜的地畔时,外祖父停住了脚步,望着一地狼尾巴般壮实、摇曳于秋色中沉甸甸的谷穗,很庄严地对我说:人活一世,如能实实在在做成一件事就了不得了!我没懂得一辈子忠实于土地的外祖父,面朝即将成熟的一茬庄稼,对一介“考生”说这番话的良苦用心,甚或有点懵懂地赴考去了。时光悠悠,岁月荏苒。那是一个下雨天,长兄帮我扛着行囊穿越泥泞的田间小路,与幸运被招工的十几位年正少的兄弟姐妹,从陇中乘坐北去的列车,奔赴腾格里沙漠南缘景泰川下的黄河岸边当水利工人。到工地的第二天,就用吃苞谷面发糕,喝海带汤聚集的热量,开始了“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的活儿:修泵站,架渡槽,开山凿渠,牵引黄河,浇灌亘古荒原……不久选调到水利职工子弟学校教书。“蓦然回首”,逝水流光已掩埋了荒废而快乐的二十多个寒暑……星空夜静,坐在曾让我乐以忘忧的那方黄河石上,听波翻浪涌,忆往昔,不禁思绪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