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头忙着的事情放下来,开始阅读朱金华留下的厚厚的一沓题为《石尚斋散记》的书稿。做了几十年编辑,养成了看稿子就想改错别字且眼睛特别尖的习惯,而这部书稿的错别字是很少的。在我的经验里,由一篇文章的错别字多少,就能大体了解此文作者的写作功力如何。错别字多,说明其功底尚差,而且对文字敬重得不够。在我看来,对文字,尤其是对来自于大自然,有生命、有灵性的中国汉字,是需要特别敬重的。作为一个行走在中华大地上的书写者,如果对汉字没有起码的敬重,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或书法家,几乎是不可能的。朱金华是敬重文字的,这让我心生好感。于是,我随着朱金华流畅、跳跃的文字,到故乡的荒地里拾地软,到商南的滔河中捡奇石,到镇街的餐馆里寻杂烩汤,到凤冠山下拜谒四皓墓,到闯王寨吊英雄赏楹联;也随着朱金华放眼的视野、涉远的脚步,出商山、游关中、越潼关,到法门寺拜佛祖,到壶口看瀑布,到兰州夜走中山桥,到辽宁激情葫芦岛,到武当礼敬真武帝,到贵州苗寨吃腊肉、喝米酒,到南京中山陵领略钟山风雨体会天下为公;当然,也免不了去电影院里观看《袁隆平》《钱学森》,到师友居处说书道、论杂志、吟诗文、言根雕…书稿含纪实、抒情、言志、游记、评论等等,内容是丰富多彩的,语言是灵动多姿的,丰富多彩、灵动多姿的篇章中,写民俗、写亲情、写自我的段落尤其令我看好。且看“苞谷酒”:“十冬腊月,家家户户沤酒糟,架天锅烧起了苞谷酒。门前路过,热情的山民拉扯进土屋疙瘩火炉旁,在流淌的酒槽里接一茶缸冒着热气的苞谷酒,那醇香,那绵甜足可让人心醉,一缸下肚,浑身燥热,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那湾河水》)苞谷酒我是喝过的,那味道,你在市面上销售的任何名酒里是喝不到的。朱金华的描写,使我产生了争取哪天随金华进商洛山,如此这般地喝一回苞谷酒的念头。再看“担担面”“一根面条长丈余,盘在大海碗里,经过两只瓷碗,一只碗里盛酱油葱花蒜泥,一只装着米醋香菜。吃家坐在方桌尽头,一吸面条,那根长面便摇摇摆摆经两个碗里的佐料调和而来,喷香可口……”(《永远的石板屋》)这是何等豪迈的吃法啊,真想有机会也这么吃一次。据我所知,担担面本是蜀地民间的风味小吃,其得名是因为过去这种面常由小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而朱金华笔下的陕西商南县的“担担面”,是因“担”在两只调料碗上而得名。这样的“担担面”,这样的吃法,《舌尖上的中国》没有抓拍列入,实在是遗憾了。又想,若是有哪位眼力不凡的美食经营者,将此面开发、引进于西安、北京等大城市,其生意之好,不难想象!亲情是以血缘为基础的本乎天然的人类情感。从一定意义上讲,中华文化就是亲情文化。一个中国人,从生到死,渗入骨髓血脉的亲情文化将伴你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