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辉对于纪实现实主义的兴趣并不在于它的确证性一面(通过摄影的索引功能来揭示真相);相反,他更感兴趣的是利用这种媒介所剩无几的“真实效应”来探究拍摄对象内心的自我调整:对于周遭现实,究竟还有什么是可感知的真。无论他的作品被归为哪一派系(纪实或抽象),他的镜头都指向一个具体与抽象相互渗透的第三空间,在那里,可见的与不可见的必须辩证共行。在史蒂文斯的《纽黑文的寻常一夜》中,一位意识清醒却又饱受困扰的叙事者对于一个普通小镇的“失明”深感痛苦。夜晚的低可见度不过是为了类比叙事者痛苦的觉悟,即原始真理不仅无法通过视觉获得,事实上还被视觉遮蔽——叙事者将其称为我们“不精湛的眼睛”。这也许就是诗歌与摄影之间的一种默契:和诗歌一样,本书的摄影内容也尝试着用可见的方式去探索一个“不可见的国度”:一种我们断言的困惑;这显现于清晰的、不可见之国的困惑。不论是通过史蒂文斯,还是陈荣辉的清醒梦境,我们最终都能再次回归巴什拉深邃的浩瀚之境:一种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产生绝对距离的浩瀚,一种伴随着忧郁的他乡客的浩瀚,一种不断填满每一扇快门的浩瀚。